弥勒闻言,一皱眉头不做声了。没有这源源不断的邪药,等于白莲教就断了兵员,再继续和装备后勤都优于自己的郡主府斗,怕是后继乏力了。
临江候眼看弥勒不说话,面色一沉再望了东华郡主一眼,也不客气的继续说道:
“而朝廷,自然也有动不得我侯府的理由。我侯府中如今仍有宾客数百名,而且都是京畿的公卿贵胄。若是郡主大人不肯就此作罢,那这些客人恐怕也只能在我府多住些时日了。”
东华郡主闻言,双目逐渐撑大,她做梦也不敢相信,原来临江侯举办这场宴席,真实的目的,竟然是将参加宴席的京城贵胄,全部作为自己要挟朝廷的筹码。
东华郡主面露愤怒惊讶之色厉声道:
“临江候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用赴宴的公卿的性命,要挟朝廷来保白莲教的匪众?你这样做,难道还指望自己能有什么好结果?你是疯了吗?”
临江候面对东华郡主的盛怒,不慌不忙。他似乎早就为此做好了打算,笑了笑正色说道。
“回郡主殿下,本侯不但没疯,今日,且是本侯,身患绝症以来,最好的一日。郡主殿下您单站在朝廷的角度,兴许是真的觉得白莲教十恶不赦。但是,您可曾追溯求真过?”
“白莲教最初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大批逃荒的饥民无所居,无所去,饥饿和死亡使他们在人间信仰缺失,是这个国家,对他们的遭遇不管不顾而形成的。”
“这些人受尽人间苦难之后,他们聚积而成白莲教。这就是为什么,自有唐以来,白莲教绵延数百年。多少故事中,自诩为英雄好汉的将军,诛杀镇压白莲教,屡建功业,但直到今天,白莲教依旧在民间长盛不衰。”
“您今日在京畿诛剿白莲教众,就算您全部剿灭了他们,又能如何?四海九州,还有数千数万数万万个白莲教人,靠您手中的兵刃是杀不完的。即便您说您杀得完,杀得完又如何?如果朝廷继续,不将百姓当人,公卿还是不为民间疾苦发声,新的白莲教又会诞生。”
“您今日尽可以问问弥勒,他们恨的究竟是谁?他们恨的是您吗?我相信他们根本不恨您。您是一个大好人,他们恨不得您去做明朝的君主,兴许世间还会有所改变,但您做不了。他们恨的是您挡了他们的道,您摧毁了他们在人间的梦想,所以他们也不得不去恨您了。”
“本侯今日站在这里,就是要做此生最后一件事。一来京畿如此生灵涂炭的局面,从今日开始,必须得停止了。二来,朝廷同白莲教,必须要以宽容、理解、共存的方式,化解矛盾、仇恨。三来。。。。。。”
说到这里临江侯表情一变,望向自己身旁的白灵夫人,眼神中充满了深情和怜惜。顿了顿,又喃喃说道:
“在本侯这最后为数不多的时日里,希望郡主府,仙教,给夫人留一条生路。我已然时日无多,可是夫人还有半生要走。我死之后,只是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
临江侯一通发言说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石坪之上,鸦雀无声。
一言未发的青眼狐,全程如同事不关己的样子,冷眼旁观,直到临江侯诉说这最后一段时,似乎眼神中有所触动。他将端起的酒杯默默放下,头脑中在默默地思索着什么。
良久之后,打破沉默的,是东华郡主。她终于明白了临江候在做什么,这个人似乎的确想在生命的尽头努力做些什么,为此他准备了良久,思考了良久。直到今天促成了这样一个,让郡主府和白莲教这一对死对头,不得不坐在一起考虑和谈的局面。
当她弄清楚临江候的用意之后,还是不禁佩服他的勇气和胸怀。她不是好战之人,和谈如果真的可能达成。她当然不愿意生灵涂炭。
东华郡主一次抬眼平等的望向,对峙的敌首弥勒,出声问道:
“白莲教的弥勒,方才侯爷所说的,可是真的?”
她这么一问,一时之间,竟将先前盛气凌人的弥勒和尚,搞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
“仙教教主和圣母说了,‘要救世先灭世’。你虽是个好人,行的善事终是小善。若普天之下有10个你这样的人,或许天下就不一样了,但这么多年,仅出你一人,对于中原受苦受难的万万信徒来说,是杯水车薪。仙教必须得想办法,先灭了这狗朝廷,再寻救世之法。你给这倒行逆施的朝廷续命,自然是挡了道的。”
东华郡主听闻,又默了一段。她心中盘算了一阵,再出言道:
“临江侯方才所说的。止战、宽容、互谅、共存,消弭仇恨的方式和解,你怎么看?”
和尚弥勒,那暗藏在绷带之后的一双利眼,盯着临江侯和东华郡主。他左望望右看看,沉默了许久,而后缓缓而出道:
“仙教的愿景,是将信众从苦难中解救出来,通过什么方法不重要。只要能实现这一愿景,让教主和圣母看见希望,仙教百无禁忌。”
东华郡主见此人如此回答,转过身来又看向邻座的临江侯,问道:
“临江侯,今日依你的意思,那便是朝廷和白莲教不得和解,你誓不罢休,是吗?”
“不错,请郡主殿下原谅,今日本侯就是要任性这一次。白莲教也好,郡主府也好,朝廷也好。谁若是不愿意放下仇恨,本候就要做一回那辕门射戟的吕布,帮助另一边对付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