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确实已经睡了。他心下释然,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寥落。
今天实在太晚了。
他换上拖鞋,悄无声息地挪进客厅,却蓦然发现餐厅的方向,有温暖的光倾泻出来。
他疑惑地走过去——
餐桌上摆着几个小碟,用碗倒扣着保温,他本以为已经回房休息的人,却趴在桌子睡得正香,光滑的脸蛋被桌角压出一个浅浅的红印。
她听见声音,揉揉眼睛坐了起来,米白的家居服柔软地垂落下来。
“怎么才回来?”
似乎是等待得太久,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
他愣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傻傻地盯着眼前的人。
她揭开扣在碗碟上用来保温的瓷碗,青花瓷盘里是清蒸鱼,上面缀着细嫩的葱丝与红椒丝;白瓷碗里盛着色泽诱人的红烧肉,油光润泽还有一碟碧绿的炒青菜,一碗看似清淡却香气隐隐的汤。
“还没吃饭吧,先吃点垫垫肚子。”
言喻的心脏仿佛想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着,呼吸也凝滞了。
他站在原地,喉咙发紧,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胸腔里那股盘踞不散的郁气,也随着这满桌菜肴消散了许多。
“……嗯。”他朝她走去,心情复杂,“怎么……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唐心给他盛了一碗汤,目光关切:“你是去探望华骄评委了吗?想着你快回来了,便想等一等再睡。不知道华骄评委情况如何了?”
原来,只是为了知道华骄的病情吗?
他微微垂下眼睑,喝了口汤,强行压下心底莫名的失落。
华骄从前是他的战友,现在是他的同事,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其实是朋友。
虽然华骄对外一向表现得积极乐观,但相似的境遇让他明白,她的内心必然也是极其害怕的。
他们在这个世上还有牵绊,谁都做不到安心赴死。
现在,她的病情加重,死亡的阴影逐渐逼近。
物伤其类,他距离那天,应该也不远了吧……
冰冷的事实,像一把尖锐的刀,直刺向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华骄病情加重,于他而言,不仅是噩耗,更是提前敲响的丧钟。
他的内心一阵疼痛,这痛楚如此真切,带着生理性的战栗。
他为朋友的生命之火摇曳而揪心,可在那些担忧之下,一股更黑暗、更刺骨的恐惧正在悄然蔓延。
他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白色瓷勺,声音干涩:“手术很顺利,不过尚未脱离危险,目前还在观察中。我离开之前,异种生命形态研究中心也赶过来了,听说后续的一应治疗事宜将由他们接手。”
唐心的眼睛蓦地睁大:“异种生命形态研究中心?他们不是研究墙外的污染生物吗,怎么还做起了治病救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