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信,唯有彻底抹除集体记忆,才能实现绝对秩序。”初源脸色苍白,“而这些石碑……是他们的仪式阵列,早在百年前就埋好了。”
林晚触摸石碑表面,脑海中骤然涌入画面:一群身披黑袍的人跪拜于地,头顶悬浮着巨大的虚无之眼,他们齐声吟唱一段扭曲的咒语,每念一次,周围人群的眼神就黯淡一分。
“这不是传说。”她低语,“他们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从未消失。”
更可怕的是,监控系统捕捉到一名神秘人物频繁出现在各大纪念站点外围。他不进入场馆,也不接触设备,只是静静伫立,目光穿透玻璃,落在那些流泪书写思念的游客身上。人脸识别系统无法匹配其身份,但林晚一眼认出??那是程昭南的儿子,初源同父异母的哥哥,**程砚**。
三十年前,他在母亲病逝当晚失踪,官方记录为死亡。可如今,他不仅活着,还掌握着比“遗忘引擎”更高级的技术。
林晚决定见他。
他们在废弃的旧研究所见面,月光透过破碎的穹顶洒在地面,映出斑驳光影。程砚穿着一件老旧风衣,面容冷峻,眼神却藏着深深的疲惫。
“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他开口,声音沙哑。
“你想完成你父亲未竟的事。”林晚说。
“不。”他摇头,“我想阻止他。但他已经被你感化了,现在轮到我来做那个清醒的人。”
“所以你是故意让他失败的?”她问。
“我是救他。”程砚冷笑,“你以为宽恕就能解决问题?你唤醒的不只是善意,还有执念。人们沉迷于与死者对话,不愿放手,孩子不肯长大,夫妻拒绝再婚,社会停滞在过去的影子里。这不是治愈,是慢性毒药。”
林晚沉默片刻,反问:“那你主张什么?让人忘记一切,像机器一样活着?”
“至少不会痛。”他说,“你看这世界,战争因仇恨延续,爱情因离别破碎,文明因执念毁灭。如果能切断记忆链条,痛苦也就不存在了。”
“可幸福也不存在了。”她轻声说,“你母亲临终前握着你的手,说‘你是我的骄傲’。那段记忆,你要删掉吗?”
程砚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裂痕。
林晚继续道:“你可以恨记忆带来的伤,但不能否认它赋予的意义。你父亲错了,但你也错了。真正的出路不是抹除,而是学会带着伤前行。”
她伸出手:“加入我们吧。不是作为敌人,而是作为平衡者。我们需要一个懂得‘遗忘’价值的人,来提醒我们何时该放下,而不是一味执着。”
程砚久久未语。
良久,他低声说:“我可以协助优化系统防火墙,防止情感过载导致的精神崩溃。但我不会祝福你们的计划。”
“够了。”林晚微笑,“改变从来不是一步到位,而是有人愿意站在对立面,却仍选择不转身离开。”
合作就此开启。
程砚带来了“记忆裁剪算法”,可在不影响核心人格的前提下,帮助极度创伤者暂时屏蔽特定记忆片段;他也重构了“守忆网络”的权限层级,设立“冷静期机制”??任何跨维沟通必须经过七十二小时缓冲审核,避免情绪失控引发连锁反应。
与此同时,林晚正式启动“双向唤醒”的首次全球实验。
选定日期为百年纪念日??当年大灾难爆发的那一夜。届时,三百二十七个纪念站点将同步开启“共频时刻”,邀请全世界人民在同一时间向所爱之人说出一句话。
消息传出,万人响应。
顾望归问她准备说什么。
她笑而不答,只在他掌心写下两个字:**归来**。
那一夜,星辰静止。
零点整,钟声响起。
亿万人的声音汇成洪流,通过“记忆之心”升腾而上,穿越维度屏障,落入那片曾被视为虚无的彼岸。
而在第七扇门前,无数光影凝聚,缓缓转身。
第一位走出的,是林晚的母亲,银灰长袍随风轻扬。她身后,站着林振国,手持一本泛黄笔记,脸上带着熟悉的温和笑意。再往后,是千千万万普通人的身影??父亲、女儿、战友、恋人……他们并非完全复活,而是以“记忆实体”的形式短暂显化,如同月光下的倒影,清晰却不可触及。
“我们听见了。”林母的声音响彻天地,“你们从未孤单。”
那一刻,地球上哭声与笑声交织,教堂钟声、寺庙诵经、清真寺唤礼、原住民祷歌同时响起,形成前所未有的和谐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