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当年去过,无甚可看。昔日楚汉爭霸的古战场,如今已是壁垒萧萧,荒草姜姜。
“那些断壁残垣,远不如阳繁华实在。”
张飞插话道:
“阳究竟繁华在哪?这一路行来,俺看沿途景象,比咱涿郡好不到哪儿去!儘是些面黄肌瘦的百姓,破败的村落。”
刘备转身,雨丝打湿了他的眉睫:
“益德有所不知。东京天下,最繁华之地莫过阳、邯郸、临淄、成都、宛城。涿郡虽为一州之会,终究难与这些通都大邑相比。待到了阳,你便明白了。”
“差距不在沿途的村聚,而在城市中心。”
“那怎地这些都会里不见长安?“张飞追问道:“不是说长安才是太祖皇帝的都城吗?”
“不,太祖一开始也是想定都阳的,被娄敬劝回长安罢了。”
刘备的目光条然深远,语气沉痛:
“长安呢,自新莽末年便已凋零,千里无人烟。羌乱之后,境內多为胡人聚居。”
“就连西京列代先帝的陵寢,也早被羌胡、流寇盗掘一空了。”
“汉家龙兴之地,竟沦落至此。“关羽一声长嘆:“真是时无英雄!”
眾人默然。
唯闻河水奔流,雨打船篷。
陶船在波涛中艰难前行,终於在天黑前抵达孟津渡口。
但见岸边灯火点点,人影幢幢。
渡口规模宏大,码头由巨木搭建,延伸至河中数十丈。
大大小小的船只停泊其间,桅杆上悬掛的风灯在细雨中晕开团团黄光。
“好大的渡口!”张飞惊嘆道:“果真比咱涿郡的县城还热闹!”
缴纳过津费后,眾人从货舱中取出马匹。
的卢马经过连日顛簸,精神萎顿,原本油亮的毛色也失去了光泽。
刘备心疼地抚摸著爱马的脖颈,决定先在渡口客馆歇息一夜。
孟津客馆是一座二层木楼,门前悬掛著“孟津邸“的匾额。
馆內人声嘈杂,南来北往的客商聚集在此,谈论著各地的见闻和行情。
见刘备一行人进来,原本喧闹的大堂顿时安静了几分一一这一行人虽然风尘僕僕,但气度不凡。
馆主是个精明的中年人,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刘备不是寻常人物,亲自上前招呼: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宿?可要餵马?上好的首草料,都是从河內郡运来的。”
刘备要了几间上房,又特意吩咐给马匹准备精粮和清水。
馆主连连应诺,叫来伙计仔细交代。
待安顿妥当,刘备向馆主打听:
“敢问足下,如今阳令是何人?入城符传该如何办理?”
馆主打量著他,笑道:“听阁下口音,是北地来的吧?”
汉代以洛语为官话,北地士人的口音与京畿確有不同。
刘备拱手道:“在下幽州人士,有事赴京。足下为何有此一问?”
那馆主顿时眉飞色舞:
“听闻天子下詔,令百官荐举精通《古文尚书》、《毛诗》、《左传》、《穀梁传》
之才,受举者皆可拜为议郎。今年入京的豪杰可真不少呢!这几日小店就住过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