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衍立刻凑过去亲亲迟钟的脸颊,蹭一蹭,再蹭一下,“哥哥,不吵架,哥哥,哥哥……”
迟钟深吸一口气,看著秦杉时,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仅剩的一百一十七年生命,甚至可能更短,他每次使用回溯都会身体崩溃,也有可能连一百一十七年都撑不住。
他慢慢走过去,秦杉时却往后退,直到坐在了椅子上,退无可退。
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好明显,是很久没睡好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里,迟钟半跪下来,握住他一直在哆嗦的手,秦杉时浑身都在发抖,呼吸不上来,仿佛被人按在了水里,快要溺死了。
“我最近,总会梦到洛豫。”他的声音带上了哽咽。
“前世你们很熟吗?”
“是认识的,洛豫在长安待过一段时间,我们认识,后来……后来他走了,去了京城。”
“在梦里,他跟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他只是看著我。”秦杉时攥紧了他的手,想要从他身上汲取一点热量,“他瘦得不成样子,跟豫哥一点都不像。有时候在长安城里,有时候在田地里,他不跟我说话,只是看著我。”
那目光令他的理智岌岌可危。
“小秦,你知道的,接下来即將爆发世界大战,我们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內部爭斗,他如果能做好,就是在为过去赎罪,如果做不好我自然会顶替他。”
秦杉时艰难地思考他的话语,“……所以你知道他还会成为新神?你放任了这件事情?”
迟钟点点头,他知道,他当然会知道,都重来一次了,天下怎么可能失控,“阿衍还没有长成,你们彼此亲近,同处一个屋檐下,日后,若是我要杀了他,总归是难过少一点。”
“……所以,你在利用他,创造和平,应对战爭?”
“对。”
太平,秦杉时想到了太平。
迟钟知晓她的出生和命运,明明可以改变,但是他仍然选择借著她的造反夺取满清手中权力,使长安固若金汤——他没有养她,却偷偷见过她,带著“善意”,“期望”她“成才”。
所以鹤悯也是,他攥住了他的命脉,又將他推远,利用他打造一个相对和平的神州,以应对接下来的战爭,恐怖的战爭。如果鹤悯做的不好,那么鹤衍已经长大,新的人类將再次推翻旧秩序。
秦杉时不可思议地看著他,跨越了百年的时光,他终於看到了那这温润如玉的外表下,是碾碎一切阻碍的暴君。
暴君。
他开始笑自己了,怎么能把迟钟想的那么善良——不是优柔寡断,是钝刀子剜心。
迟钟能救他们,自然也能杀他们。
温和可以偽装,脾气可以压制,他摔了重重的一跤,学会了隱藏情绪,被鹤衍看管著学会了怎么充当一个好哥哥,在各种会议上面对普罗大眾,学会了完美的笑容——迟钟重生了,他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情失去他的控制。
“可是我不想见到他,我不想再做噩梦了……”
周围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可以忘记回溯前看著唐晋原身体日益衰弱的绝望,他还在他身边,偶尔还能吵两句拌个嘴,鲜活的,有生命力的。
可是鹤悯那双异瞳是亘古不变的噩梦,风雨飘摇的年代,他咳出的血,梦魘般的红色浸透了他的夜晚,美好的现状像是梦境一样破碎了,把秦杉时划得遍体鳞伤。
“好,好,不想见就不见,过完年就不会再见了。”
迟钟对鹤悯的掌控力也非常强,那傢伙不能对他特別好,他是不会知足的,像这样偶尔给一点好处让他甘之如飴才能控制住。
控制住鹤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寧可站在墓碑前缅怀,说一句后悔,也不能失去对大方向的控制。
鹤衍又慢慢爬进秦杉时怀里,虽然他听不懂,但是他知道哥哥在哭,仰起头去擦他的眼泪,“哥哥,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