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时他双眼睁得很大,直直地看向薛溶月,死不瞑目,像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竟然会死在她的手里。
故事中的大反派没有倒在最后时刻,没有死在象征着正义的男女主手里,而是死在了一个本该与他狼狈为奸,被人人唾骂的恶毒女配手中。
就像是一幅绘制到一半的画卷忽而被泼上了污水,一个精心铺垫许久的故事戛然而止,猝不及防到令人难以置信。
薛溶月步伐缓慢地走出那间屋子。
寒冷的冬日,长安已经落了两场大雪了,今日,是第三场。
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而下,将屋檐庭院上都落下了一层白,长风一吹,如同抓不住的白雾。
偌大的庭院中种了数株白梅,薛溶月脸色苍白,艰难地往前走着,她想要走出这座庭院,可淅淅沥沥滴落的鲜血将她掏空,那砍在胸口上的一剑注定了她的死局。
她扶着一株梅树跌坐在地,可这样子,反而令伤口更疼了。
眉心微微蹙起,薛溶月用力喘息着,可仍旧呼吸不上来,她知道
,自己即将要挺不下去了。
最终,她缓缓躺了下去。
白雪落在她身上,令人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白梅还是雪花。
她的身形单薄,如秋日里萧瑟的枝条,裹在身上华丽的罗裙在此刻也越发像是一座囚笼。
薛溶月看到了一只鹦鹉。
那是她养的。
此时,这只羽毛华丽的鹦鹉不知如何钻出了囚困它的牢笼,在屋中来回的飞着,企图飞向外面广阔的天地。
薛溶月轻轻地吹起了口哨。
她太虚弱了,虚弱到此时已经感觉不到冷了,虚弱到往日随口就来的口哨此时费尽全力也只能发出细微的气音。
薛溶月涣散的眼眸中渐渐染上哀伤。
她看着这只鹦鹉如同无头苍蝇般,从蛮横的在屋中打转再到疲累,拼尽全力却也只是徒劳。
她不想要再看这残忍的一幕,缓缓地收回视线,白雪一片片落在她的身上,她想要伸手去接,可眼前已经开始模糊。
苍白无色的嘴唇微微张开,薛溶月呐呐道:“好美啊。”
薛溶月从前并不喜欢白梅的。
到了冬日,红梅鲜艳,腊梅瞩目,而白梅混在冰天雪地里,仿佛与彻骨的寒冬埋在一起。
她讨厌冬日,讨厌白梅,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死在冬日里,死在白梅树下。
她蹙起眉,不满地轻声抱怨道:“都、都怪秦津”
她本来是想要死在道观外的凉亭中,连花都为自己折好了,是一朵鲜艳亮丽的木芙蓉,只可惜,秦津将姬甸拦了下来。
不过也好,能令她今日等来机会,亲手杀了献王。
毒药虽然也在渐渐掏空献王的身子,足以让他在不久的将来暴毙身亡,可那时她就看不到了,也没有亲手宰了他来得痛快。
东风扫过庭院,纷纷扬扬的梅花与白雪一起洒落下来,浇了薛溶月满头,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好美啊,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这般说着,她不可避免的回想起了自己这短暂的一生。
从孤儿院,再到病房,从皇宫,到薛府,再到秦宅,她想到了兄长,想到了净奴,想到了许久未曾见面的母亲,想到了秦津。
道观外,他看过来的目光是如此的冰冷疏离,连一句话都再懒得跟她说。
想来,应该是恨透她了。
眼泪结成了冰,这些回忆就像眼前的漫天大雪,将她彻底的淹没在其中,令她一时半刻竟分不清这是不是一场怪诞的梦境。
会不会她一睁开眼,自己就又回到了冰冷的病床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是让人难过
薛溶月突然来了力气,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抬手去接住一片飘落的雪梅,在落入掌心的那一刻,她的唇角艰难地弯起。
她小声说:“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