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奴欢天喜地地应了,人也精神起来了,跑去熏炉旁点上一根安神香后刚欲退下,忽又被薛溶月叫住:“等等。”
净奴转过身子:“娘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薛溶月问:“你可将林老二说的那片山崖记下来了。”
净奴回道:“都记下来了,娘子放心,我回头便写到纸上去。”
“写完之后,拿去给骆震吧,他此番就不必跟着我们回长安了。”
“娘子是想”净奴明白过来,点点头,“我这就去跟骆震讲。”
“也不必着急,让他好好修养两日在动身。”薛溶月坐在床边,浓密的眼睫垂下,声音有些轻,“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这话也不知她是在对净奴说,还是在对自己讲。
身处山匪窝中,本就睡不踏实,那段时日薛溶月总会在梦中惊醒,看着装在荷包中的那枚金珠一坐就到天亮,实在心力交瘁,刚躺下来时,她还没有困意,谁知刚翻了个身,眼皮便睁不开了。
安神香被一点火光渐渐吞灭,蜿蜒而上的白烟消散在风中,从无垠海面跃起的红日攀升至当空,又随着时辰的推移,露出了颓势,最终消隐在远山之后,不见了踪迹。
薛溶月起身时,夜幕低垂,明月皎皎,在石阶上落下一层层轻盈的银辉。
院内不时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
薛溶月朝外轻唤了一声,净奴随即推门而入,笑着上前服饰薛溶月穿衣。薛溶月问:“怎么了,这么高兴?”
净奴笑着回道:“郑娘子买了许多酒菜,正在院内安排席面,胡东与骆震正在抢次桌首座呢,都说自己功劳最大,为此打得不可开交。”
薛溶月勾起唇笑了笑:“走,出去看看。”
薛溶月出来时,两人显然已经分出了胜负,骆震双手抱怀,老神在在坐在首座上,胡东在旁边气得直咬椅子。
“呦,打完了,错过一出好戏。”
薛溶月见状顿时大失所望,净奴便在一旁撺掇:“娘子想看,再打一出,再打一出。”
骆震笑着起身:“娘子想看,也要等用完了晚膳,娘子定然已经饿坏了。”
净奴撇嘴:“我看是你饿坏了!”
一行人坐下来,郑舒曼举起酒盏,还特意敬了骆震几人:“多谢诸位,我才能平安下山。”
骆震几人连忙起身,忙道不敢,将盏中酒一饮而尽,烈酒穿肠而过,即便是时常饮酒之人也忍不住眯起了眼,再看郑舒曼却是一脸风平浪静。
骆震不禁感叹:不愧是能与娘子一同对饮到天亮之人,酒量果然好。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几坛烈酒下去,不论是胡东这几个酒量一般的还是骆震这个酒量稍微好一些的,都显然有些顶不住了,被不曾饮酒的护卫一一送回去,躺在屋内呼呼大睡。
等到秦津与姬甸推门而入时,院内只剩下薛溶月与郑舒曼还在亭下闲聊。
“都吃完了?”
姬甸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剩菜,又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坛,哭丧着一张脸:“我还寻思着下山问你们讨要几口热乎的饭菜,怎么连一口酒都没有剩下。”
薛溶月抬起眼皮,静静看着很行的秦津,她本以为因着善后收尾的事情,她或许要过几日才能再见到秦津。
走到秦津跟前,薛溶月问:“你怎么来了,山上的事情忙完了?”
郑舒曼也走了过来,对姬甸
哼了一声道:“想吃自己买去。”
姬甸顿时不满跳脚:“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你可别忘了,你刚被山匪抓上山时,看见我之后可是哇的一声就哭唔唔!”
郑舒曼一听耳朵顿时红了起来,飞快冲上前去捂住了姬甸的嘴,不让他再发出只字片语,同时斜眼看向薛溶月,见她并没有听到这句话,还在与秦津说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没好气地白了姬甸一眼,郑舒曼拉着他的衣袖不耐烦道:“走走走,我带你去找找有没有狗没吃完的,分给你一点。”
“唔唔、唔唔唔唔!”姬甸的反应非常激烈,看他的神情应该骂的挺脏,但可惜没有挣脱郑舒曼的掣肘,愣是被捂住嘴带去了厨房。
秦津垂下眸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酒气:“你喝酒了?”
薛溶月摸了摸鼻子,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心虚:“抿了一口。”
“酒量不好还敢喝这么烈的酒?”秦津目光从酒坛上移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抱怀,一双浓密的剑眉轻轻挑起,素日冷淡的眼眸溢出似笑非笑,“还有,你不是说要与我一同饮酒吗?”
秦津并不是温和的长相,相反,他眉骨高,眼窝深遂,即便是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也在他身上感受不到片刻的温情,虽称不上凶悍,但绝对会有冷峻疏离之感。
尤其是剑眉往下压时,即便薄唇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却也不是愉悦,更像是漫不经心地轻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