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甸嘴角一抽,面无表情感谢:“薛娘子谬赞了。”
薛溶月气定神闲,四两拨千斤道:“我虽不知姬郎君为何如此义愤填膺,但还是那句话,想不明白就更应该比旁人更加多思多想,笨鸟先飞,若一直愚笨下去,日后想不明白的事可还多着呢。”
姬甸向来口齿比不上薛溶月伶俐,闻言磨了磨牙,话锋一转:“薛娘子,您之前不还披雪上山,要杀秦世子吗?还放出了狠话,如今多好的时机,不会要出尔反尔,不杀了吧?”
薛溶月面色一滞。
那时,她被净奴从悬崖边拉上来,人刚从鬼门关上走过一遭,尚且还在气头上,当着闻讯赶来的僧人香客面子上着实挂不住,就撂下了两句“不死不休”的狠话。
如今被姬甸拿来取笑,到底有些难堪。
秦津这一刻体会到,他与薛溶月针锋相对时御安长公主有多头疼了,他无奈道:“不是来商量如何从山匪窝中救出郑娘子的吗?天色已经不早了,赶紧说正事吧。”
闻言,姬甸抬眸瞪他。
女人如手足,兄弟如衣裳是吧!
方才他落入下风的时候,怎么不见秦津出来打圆场,薛溶月一沉默,他倒是学会开口说话了!
秦津当没看到,刚欲切入正题,一旁的薛溶月忽而开口:“是,我已经与秦世子握手言和了,我反悔了,不想杀他了。”
姬甸冷笑一声,刚欲反唇相讥,余光却在这时候瞥见秦津疯狂上扬的嘴角。
姬甸:“”
他在高兴什么?
姬甸匪夷所思地望过去——
秦津感受到他的目光,掩唇咳了一声,却还不忘趁机对他挑了挑眉,一副“你看,我没有骗你吧,她现在真的不杀我了”的模样。
可以看出,秦津已经在克制上扬的唇角,但显然是在做无用功。
姬甸:“”
不是,他在得意什么?
他到底又在得意什么?!
薛溶月反悔不杀他了,这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得意的事情吗?
姬甸觉得现在剿匪都不是第一重任了。
他必须要带秦津去道观里找真人驱驱邪了,不然谁也不知道这中邪的王八犊子会干出多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抬手灌了两盏凉茶,姬甸都无法将自己从荒谬中拽出来。
他败下阵来,薛溶月也言归正传:“山上匪寇众多,又有府衙庇护,想从山上将人救出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秦津道:“若是想让郑娘子下山,还是要先点头同意那桩婚事。”
谈及正事,姬甸也没有含糊:“可是郑舒曼不愿意配合,我已经告知过她,只是假装同意蒙骗山匪,待下山后自然会将她救出,但或许是碍于名节名声,她就是不肯。”
“也可能是她不相信我,要不薛娘子你去劝劝?你俩向来情同姐妹,你既然为她千里迢迢奔赴此地,也不希望她因受困于名节名声而罔顾了性命。”
薛溶月沉默下来。
姬甸一愣,大吃一惊:“不是吧薛溶月,你不会也觉得那些虚无缥缈的名节名声能大过于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名节名声就是因人而异的枷锁,你们两个可别犯傻”
“不是。”
薛溶月打断他未说完的话:“让她不敢点头的原因从来都不是名节名声,而是那桩婚事。”
姬甸皱起眉头,刚欲说话,便见薛溶月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廊下那盏随着夜风漂泊的灯笼,浓重的夜色下,微弱的火光就像是一叶在河面上静静飘荡,孤苦无依的落叶,打着旋,不知哪股风浪就会将它推进深渊。
她说:“我们都清楚,那不过是哄骗山匪,先将人放下山的借口,可是姬郎君有没有想过,一旦她点头,山匪一定会拿来婚契让她签字画押,并且一刻不停送她出嫁。”
秦津垂下眼睫,看着茶盏中颤起的层层波纹,已经明白过来。
姬甸依旧不解其意:“是啊,送嫁时人多事乱,正是我们出手救人的最佳时机。”
薛溶月问:“救出来之后呢?”
姬甸被问得愣住。
薛溶月说:“浩浩荡荡的送嫁队伍穿行在临县,闹得满城皆知,即便我们将人救出来,这桩婚事就会烟消云散吗?”
姬甸不可置信道:“是,郑舒曼的外祖家居心不良,与山匪勾结想要逼婚,可我们将她救出来之后可以立即将她送回长安,有郑家伯父在,难不成她外祖家还敢追过去不成?她是郑家女,她的婚姻大事本就应由父母做主,余家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