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山寨隐在层层绿荫之后。
在临县后山上盘踞多年,山寨建得并不简陋,反倒比山下大多院落府邸还要气派。
偌大的正堂内,一名身长八尺,相貌精悍之人站了出来,如奔雷之声惊起一行飞鸟。他虽未指名道姓,但如今堂内除了他与罗弘方,便只剩姬甸一人。
“你此话何意?谁是居心不良之人,你把话说清楚!”
姬甸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厉声斥道。
“我又未曾言明是谁,你为何急着对号入座?”那人冷哼一声,“莫不是做贼心虚吧!”
姬甸勃然大怒:“这正堂内还有谁在?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还要攀咬我!你就是妒恨我得老大恩宠,今日我们就将话掰扯清楚!”
“掰扯清楚就掰扯清楚!”
那人也毫不让步:“自从你将那姓秦的小子捡回来之后,寨子里就一直不安宁,你敢说与他没有干系?”
“如今货物刚运回来,他的未婚妻又找上门来了,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谁信啊!肯定就是你们做的手脚,也不知是在为谁卖命!”
“先不说姓秦的是老大指名道姓让我带回来了的,他这个未婚妻也是老大将人请上山来的,与我有何干系?”
姬甸连连冷笑:“你休想把最近出的这些幺蛾子推到我的身上,江淮顺是谁带上山来的,是谁的手下?你竟然有眼无珠到把他当小弟,还引荐到老大跟前,结果呢?”
“他不仅刺了老大一刀,还偷走了账簿,将寨子里搞得乱七八糟,如今你竟然妄想将这些事情都怪到我头上,想将这盆脏水泼向我,你做梦!”
“我识人不清,老大已经处罚过我,若是以后老大怀疑我的忠诚,要打要杀我绝无二言,可你呢,你敢吗?”
那人目光如炬,步步紧逼:“况且,我一直说的是姓秦那小子,你为何口口声声说我将脏水泼向你,上赶着解释,你对手下还真是好,上赶着替他开脱。”
他将“开脱”两个字咬得很重。
姬甸脸上丝毫不见慌乱,闻言冷冷回道:“你可别把旁人当傻子,谁不知道你那些花花肠子,你咬他不就是想要通过他将我扯下来?”
那人走上前:“你敢说他不可疑吗?当年秦家被灭门,只有他活了下来,还正巧晕倒在了临县?这么可疑之人,你敢把他往山上带,就不怕是府衙暗查进来的卧底吗!”
姬甸闻言却不再与他争辩,而是看向高居正座,正在漫不经心看书的罗弘方,口中溢出一道带了几分埋怨的低吼:“老大!”
罗弘方无奈放下手中的书:“刘葛,当时,确实是我吩咐张鸣将秦盎带回来的。”
刘葛不可置信道:“为何!”
“因为他,身世可怜。”罗弘方沉沉目光落在刘葛身上,嘴角虽弯起一抹笑,眼底却泛着冷光,“这个回答,你可满意?”
刘葛心神一凛,知晓自己的质问犯了罗弘方的忌讳。
他一直都是一个独断专行之人,最不喜有人质疑他的抉择,脸上不禁露出惶恐:“小的不敢。”
姬甸垂下眼。
当初为了上山,当时罗弘方率领山匪前去灭口时,秦津伪装成躲在地窖逃过一劫的秦家子,在罗弘方眼皮子底下逃走。
至于为何罗弘方会放过他,只因两人有着相似的身世。
当年罗弘方也是地主豪绅培养出来的郎君,虽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若是没有那场变故,他自当享有锦衣玉食。
只可惜父辈犯下大错,全家被满门抄斩,只有他临时起意,出远门游玩,这才侥幸活了下来,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查,他只能跑去山上,成了流窜的匪寇。
所以,当看到与他有着相同经历的秦盎时,他还是心软放过了秦盎。只是他不知晓,秦盎在秦家被灭门的前一刻钟已经病死,他所见到的秦盎一直都是后来赶去,顺势冒充身份的秦津。
也正因为此,他对秦津倒是有几分惺惺相惜的信任。
罗弘方淡声道:“她的户籍路引我已经查验,身份无疑。”
刘葛心有不甘,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忍住说道:“我知晓老大行事缜密,可是”
“可是她早不来玩不来,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找过来,实在令人觉得可疑。”
罗弘方道:“当年秦家被灭门后,薛家四处打听秦盎下落无果,一直以为秦盎也死了,已经开始为她重新物色夫婿,直到几日前,江淮顺逃下山,秦盎在抓人时正好被薛家派来巡查铺子的管家看到,认出了他,她这才急忙忙寻了过来。”
一听江淮顺三个字,自觉理亏,刘葛低下头去。
“我知晓你是好心,可不过是一个女人,能掀起什么风浪?”罗弘方翻动手中的书页,“有这个功夫,还是赶紧将江淮顺抓回来,一想到他还拿着账簿东躲西藏,我就坐立难安。”
刘葛沉沉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即手下进来通禀:“老大,秦盎回来了。”
“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