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溶月道:“我虽讨厌你母亲王氏,却不得不承认她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你祖父为官清正廉明,柳家家风虽不说刚正,却也很难教养出你这么凶恶之人。想必这一遭,定是有人在背后刻意引诱你。”
柳如玉心头一颤:“你、你是认为我本性不坏?”
怎么会呢。
只是觉得你太过蠢笨无能,心思狭隘,又生性懦弱,不像是能在天子脚下经营起这些赌场暗娼院子的人。
眼皮都未眨一瞬,薛溶月昧着良心点点头:“是的,人之初性本善。”
柳如玉局促地闭上眼。
懒懒地瞥了薛溶月一眼,秦津被柳如玉那副备受感动的神色恶心得够呛,白细清瘦的指节压在眉骨处,冷淡地偏过头,不欲再看两人你来我往的交锋。
柳如玉有什么好委屈动容的?
薛溶月想不明白,但不影响她趁热打铁:“所以,你背后之人是谁?”
柳如玉哽咽的抽气片刻,闷声道:“我不知道。”
曹明煜也曾根据这个问题审问过他,还吩咐人用了刑,可他实在是不知晓:“他见我从来是一身玄衣,蒙着面,我并不清楚他是谁。”
柳如玉与玄衣人的相遇,也不过是一场意外。
他那日年纪尚小,因又被祖父责罚,被母亲怒骂,正满心愤懑难平时逮到了一只对他呲牙咧嘴的野犬,他不满野犬的桀骜难驯,顺理成章的将它当作泄愤的工具,抽出了腰间的刀子。
那时他还未曾唤上恐血之症,温热的鲜血泼洒在他的手背面容上,血腥味道挥之不去,当锋利的刀尖划过皮毛肌肤,潺潺流动的血水令他浑身都激动的发抖颤栗,这种感觉令他毕生怀念并且寻找。
那是他亲手挖出来的第一双眼珠,也是唯一一双。
玄衣人就是这时候出现的,玄衣人目睹了他虐杀野犬,自青竹上一跃而下,将他吓得跌坐在地上,险些昏过去。
柳如玉至近仍然记得,玄衣人紧盯他时那难以言喻的目光,有对启蒙恩师的激动,有轻蔑,更有无法遮掩的跃跃欲试。
玄衣人接过他手中的刀,处理了他未曾察觉的细节,还帮他清理干净血腥的竹林。
从那以后,他们二人便有了联系。
只是更多时候,他只能被动的等候玄衣人来寻他,可能是在被祖父责罚后,可能是在他与堂兄争执后,可能是在父母失望的目光中……玄衣人每次出现都恰到好处,三言两语便能激发他心底最大的恶。
从此,他乐此不疲的跟随玄衣人举起屠刀。
从飞禽走兽,再到人。
一发不可收拾。
柳如玉本就不是什么硬骨头,经受过严刑拷打后更加学会了老实,将该问的都问完,想要知道的都打听清楚,薛溶月手里握着玄衣人交予柳如玉的信物玉佩的图样——实物玉佩自然早已落到曹明煜手中。
她仍然想不明白,柳如玉哪里有的脸面觉得委屈,哪一桩恶事不是他亲手做下或者吩咐的?
薛溶月迈出正堂,将画在纸张上的图样举在日色下,细细打量。
这枚玉佩的样式确实较为奇特,便连她也未曾见到过,薛溶月暗暗思索,或许这不是长安的样式,更或者是边疆等地?
待回府后,可以唤来张翁等一众在外行走游历过的商人打手来瞧瞧,或许能够有眉目。
“薛娘子可要回府?”
秦津立在屋檐下,高大的身影半笼罩着她:“可需要我派人护送你?”
薛溶月刚想说“不必”,忽而想起了什么,昂首道:“秦世子不回府吗?你是不是也察觉出柳如玉在患恐血症上的说辞大有不实,想要背着我审讯他?”
秦津散漫地挑了挑眉,迈下台阶:“这有什么好背着你的?”
薛溶月一脸你少蒙我的表情:“我今日审问的这些你肯定早已知晓,今日不过是拉着我来过个场面,敷衍我一番罢了。”
“不管你日后是动刑还是威逼,记得告诉我审讯出的结果。”
无关痛痒地哼了一声,秦津没有再言语,也不知是应了还是没应。
薛溶月上前:“所以,秦世子今日不回府去哪里?”
秦津薄唇轻扯:“这便无需告知薛娘子了吧。”
弦外之音便是提醒薛溶月,你越矩了。
薛溶月哼道:“我担心秦世子隐瞒不报,同盟之间询问一下行踪也不是什么离谱的事情吧。”
秦津懒得继续跟薛溶月掰扯,随口答道:“湖东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