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林修然的婚事,说起林家的大喜。
叶清河静静地听了半晌,伸手从怀中掏了个什么,却在拿出来的瞬间动作戛然止住。
他咬着牙把手慢慢松开,飞快地低头敛去眼中翻涌而起的深色,哑声说:“真好……”
杨成乐不可支地点头。
“谁说不是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端阳郡主虽是颇受争议,可也称得上是世间的奇女子了,身为女儿家,却敢爱敢恨爱憎分明,如此坦率的行径,哪怕是男子也得掩面自愧,有这样的娘,修然的夫人也定是个好的,这门婚事当真是哪儿哪儿都好。”
杨成乐得忘了先前的头疼,拉着叶清河叨叨叨地念叨了没什么重点的闲话。
叶清河难得有闲心,很配合地坐在一旁听着。
听他说苏沅和林明晰刚到怀北时举步维艰的艰难。
听他说怀北兵变时林明晰固守城门,苏沅突袭跋涉千里求援的惨烈。
听他说那曾被鲜血染红的沙地长成的药材。
听他说那被苏沅和林明晰寄予了无数厚望长成的少年……
这些都是他听说过的。
却是头一次听人说得这般详细。
详细得好像是……
他也曾陪同着经历过一样。
在杨成终于说累了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叶清河突然站了起来。
杨成砸吧着嘴茫然道:“你怎么了?”
叶清河摊开桌上的纸笔,说:“你既是要去盛京贺喜,那顺便帮我带一样东西回去吧。”
“带什么?”
“无足轻重的东西。”
提起的笔尖在雪白的宣纸上顿了一瞬,浓黑的墨滴入纸化开成了一小滩刺眼的墨迹。
叶清河盯着那一滩墨迹默了良久,轻到恍惚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说:“她一直都是那般明亮如火的姑娘,只是我生来卑暗,接不得也受不起那样的热烈,只能是辜负了,如今她能如此,也是很好。”
“其实……”
话音戛然而顿,叶清河摇头笑笑没了再往下说的意思。
停留许久的笔尖在纸上飞快落下,郑而又郑重地写下一行字,等墨迹干后折好交给不明所以的杨成,说:“待你到了盛京,托苏沅帮我把这个转交给端阳郡主吧,就说……”
“什么也不必说,苏沅见了会知晓的。”
杨成没想到他与苏沅和端阳郡主都是熟识,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他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清河,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怎么会……”
“你刚刚是不是骂了那个辜负了端阳郡主的负心汉?”
不久前骂得义愤填膺的杨成突然有些莫名的心虚,梗着脖子僵硬地点头。
叶清河洒然一笑,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毫无心理负担地说:“我就是那个畜生不如的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