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政握着手机,站在别墅门口,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足足有半分钟没有动弹。
房门只被他推开了一半,室内的灯光和暖意流泻出来,映在他略显凝滞的脸上。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来自丁意涵的短信,尤其是“隆海县”三个字,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脑海。
隔壁省……贫困县……隆海。
终于,一个确切的地名出现了。不再是模糊的“贫困县”概念,而是有了一个清晰的、可以触摸的目标。
然而,这个目标的出现,非但没有带来豁然开朗的感觉,反而让周围的迷雾似乎变得更加浓重。
直到停好车的夏林走过来,看到他这副模样,关切地问:“政哥,你怎么啦?站门口不进去?”
黄政这才猛地回过神,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掩饰性地揉了揉眉心,扯出一个笑容:“哦,没事,刚在想点工作上的事,走神了。”他说着,彻底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夏铁已经利索地收拾好了餐厅和厨房,正擦着手从里面出来。
何桂英、杜玲和杜珑则坐在一楼的客厅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家庭伦理剧,一边轻松地聊着天。
何桂英脸上带着满足而放松的笑容,显然很享受这种家人团聚、其乐融融的氛围。
杜玲依偎在母亲身边,说着俏皮话逗她开心,杜珑虽然话不多,但神情也是少有的柔和。
黄政不想破坏这份难得的温馨与平静。他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笑容,走过去自然地坐在杜玲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加入她们的闲聊,问了问母亲感觉累不累,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何桂英连连摆手:“不累不累,今天小涵那孩子来,家里热闹,我高兴着呢。倒是你们年轻人忙了一天,早点休息。”
黄政嘴上应着,手里却不动声色地再次解锁了手机。他避开母亲的视线,手指飞快地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栏里键入了“隆海县”三个字。
网络信号闪烁,页面跳转。关于隆海县的基本信息呈现在屏幕上:
「西山省桂明市下辖隆海县,人口约100万,其中农业人口占比高达约90%,是典型的农业县。
上一年度全县GDP约19亿元人民币,主要依赖粮食种植和油料作物生产,产业结构单一,经济总量偏低,属于国家级贫困县。地理环境以丘陵山地为主,交通不便……」
介绍非常简略,大多是些宏观而枯燥的数据,缺乏更深入的社会、政治、人文细节。官方的公开资料,往往只展现其希望展现的一面。
黄政快速浏览着这些信息,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蹙起。
一个百万人口的贫困农业县,GDP仅19亿,这意味着财政极度困难,基础设施落后,民生压力巨大,发展任务极其艰巨。
这确实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符合“锻炼”“考验”的预期。
但他心里雪亮,事情绝不可能像表面数据看起来这么“简单”。
如果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发展滞后的贫困县,上面何必如此大动干戈,通过“名单”机制,以近乎“空降”的方式,将他这样一个毫无当地根基的年轻干部派过去?
而且整个过程还透着一种神秘和紧迫感?丁书记甚至需要借孙女的嘴来传递隐晦的“球场哲学”?
这背后,这个名为“隆海”的考场里,绝对隐藏着更深层次的问题,或者是某种亟待破解的困局,甚至是某种……危险的漩涡。
否则,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也不值得丁正业那样的封疆大吏亲自下场,以如此隐晦的方式进行“考前辅导”。
虽然隆海县与东平省接壤,不算遥远,但毕竟隔了一个省,行政壁垒和信息隔阂是客观存在的。
在东平省内,很难通过网络搜索到更多关于隆海县内部真实情况、人事格局、矛盾焦点等关键信息。
黄政知道,现在只能依靠杜家,或者另寻渠道,才能提前窥见那片土地之下的暗流。
他按熄了手机屏幕,决定暂时按捺住心中的种种猜测,等晚些时候再和杜珑详细商量,看看如何能获取更多关于隆海县的情报,提前做好准备。
晚上十点左右,何桂英脸上露出了倦容,打了个哈欠:“年纪大了,精神头不行了。你们年轻人再聊会儿,我先去睡了。”她起身,在杜玲的搀扶下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