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晋师爷诸葛文长穿着簇新的青色棉袍,虽竭力挺直腰背,但那份初入权力核心的拘谨与亢奋仍清晰可辨。
柳根儿如铁塔般侍立融珍身后,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厅内肃立的将领与文吏。
大殿内气氛压抑。争论的焦点是军粮。
已经是镇北将军的柳根儿声如洪钟,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他开口说道:“弟兄们在滴水成冰的城墙上站岗,手脚都冻裂了!可这冬衣,这军粮,至今只拨付了承诺的三成!”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户部那些老爷们推三阻四,说什么漕运不畅,路途遥远!放他娘的屁!往年再远也未见如此克扣!分明是有人从中作梗,要饿死冻死我燕云边军!”
他虎目圆睁,扫过几个负责后勤的文吏,那几人顿时脸色发白,噤若寒蝉。
负责钱粮的主簿是个老滑头,姓孙此刻擦着额头的冷汗,辩解道:
“柳将军息怒,息怒啊!下官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的调拨文书是下来了,可实际运抵的粮秣冬衣就是这么多!下官已八百里加急催了三次!户部回函只说…只说国库吃紧,各地用度浩繁,让咱们…自行筹措一部分…”
他声音越说越小。
“自行筹措?!”另一名将领拍案而起,他大声呵斥道:“燕云城周边刚遭了雪灾,百姓自己都勒紧裤腰带!我们上哪筹措?去抢吗?!”
厅内顿时群情激愤,将领们矛头直指朝廷和户部,文吏们则互相推诿,场面几近失控。
融珍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在冰冷的紫檀木扶手上轻轻敲击,眼神深邃如寒潭。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永兴帝融宝的软刀子,终于捅过来了。
断粮断饷,消磨军心,逼他犯错,甚至激起兵变,这才是最狠毒的招数。
他目光转向诸葛文长开口说道:“诸葛师爷,你怎么看?”
这是对状元的第一次考核。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诸葛文长身上。这个刚来不久、顶着“天相星”名头的落魄状元,能说出什么高见?
诸葛文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
他深知这是立足的关键时刻。他起身,对着融珍开口说道:
“王爷,诸位将军,孙主簿。下官初来乍到,本不该妄议。然尔,军粮冬衣乃戍边根本,刻不容缓。下官以为,眼下当三管齐下:
一‘争’。王爷当立刻以八百里加急,措辞严厉,直呈御前并抄送内阁、户部、兵部!详陈燕云边情之危急,将士冻饿之惨状,北狄窥伺之险恶!奏章需列明历年应拨实拨之差额,附上冻伤士卒名册!此乃据理力争,占住大义名分!陛下纵有…纵有考量,迫于舆论压力,也必会稍作让步,至少堵住户部明目张胆克扣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