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尸一种说不上来的酸臭,如同无形的触手,死死缠绕在融珍身边,将他拖向无底的黑暗深渊。
融珍的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那如同被无数烧红钢针穿刺、搅拌的剧痛。
他断裂的肋骨可能刺伤了肺腑,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溺水般的窒息感。
他左肩胛的箭伤已经麻木,但失血带来的寒冷,正一点点侵蚀着他残存的意识。
他眼皮沉重得如同焊上了铅块。黏稠的、半凝固的血液糊住了他的睫毛,将眼前的世界染成一片模糊、晃动的暗红。
他费力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右手。手指颤抖着,摸索着,触碰到脸上那粘腻温热的血渍。
他一点点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糊住眼睛的血痂和污泥抹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一张脸。那是他的一名章西的卫兵,他很年轻,可能只有十八岁。
少年稚气未脱的脸庞凝固在死亡降临的最后一刻,双眼圆睁,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瞳孔中倒映着战火焚烧后的余烬。
一支折断的弩箭深深没入他的身体,只留下染血的尾羽。
融珍的目光缓缓移动。断肢、破碎的身体、被砍得面目全非的士兵…层层叠叠,堆积如山。
他正躺在这座由忠诚者血肉筑成的尸丘之上。断裂的旗杆斜插在几具尸体中间,那面曾经威风凛凛的章西旗。
如今只剩下半幅残破的布片,浸泡在粘稠的血洼里,玄色的龙纹被污血浸染得模糊不清,如同垂死的哀鸣。
更远处的广场上一片狼藉。燃烧的残骸冒着滚滚黑烟,街上没有人,幸存的婆罗平民如同受惊的羔羊,在叛军士兵的皮鞭和呵斥下,早已躲进了民宅里。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死寂,只有叛军偶尔发出的、胜利者的粗野笑骂声和伤者濒死的微弱呻吟,刺耳地回荡着。
加冕台之上,那个黄金囚笼在移动。在叛军骑兵的押送下,正缓缓走向广场。笼中,章西的身影蜷缩着,金色的栏杆在惨淡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她似乎正回过头,望向这片浸满血泪的广场,望向这座尸山的方向…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弥漫的血腥尘埃,融珍仿佛能感受到那目光中最后的、如同被碾碎星辰般的绝望与死寂。
她或许想放弃了。
这个认知,比胸口的剧痛更尖锐地刺穿了融珍的心脏。那个在茶马古道上桀骜不驯的女匪首,
那个在鬼泣梁上咬牙前行的复仇者,那个在风之宫前亲手斩下仇敌头颅的女王…她的火焰,似乎被这黄金囚笼彻底浇灭了。
不!不能放弃!可是多吉和他的藤甲铁骑去哪了?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混合着滔天怒火与沉重到极致的身体,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准备随时喷发,猛地支撑起融珍快要残破的身体!
融珍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夹杂着血沫!剧痛几乎让他再次昏厥,但他咬紧牙关拔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