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她还是个黑户。
秦王政二十八年。她算了算,秦始皇是十三岁做秦王,三十九岁一统六国,也就是公元前221年,那今年就是公元前219年。
公元前219年,秦始皇在东巡呀!
秦代百姓在出行或行商时,是需要带能证明身份和旅行合法性的传或者符的。在偏远的地方尚可以钻空子,在咸阳这样的统治中心,她最有可能的遭遇也许是进都进不去。
与其她一个黑户跋山涉水历尽艰辛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秦始皇,还不如让秦始皇主动来找她。
众所周知,秦始皇是封建时代第一个皇帝,敢为天下人所不敢为。既是横扫六合的雄主,又是困于生死迷局的凡人;既有开创制度的政治智慧,又有践踏人性的残酷偏执。
他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迷信。准确来说,是对长生的渴望,以至于听信方士。
林凤至有信心能在这个时代打出名头,吸引秦始皇的到来。她不像徐福要人要钱,也不像卢生侯生破防骂他。她不骗秦始皇吃丹药伤身体,只提出去骊山陵墓看看,应该可以的吧?
林凤至越想越觉得可行,她眼睛越来越亮。
祁奇怪地看看她,不明白她忽然振奋什么。又看看咬牙切齿的胜宽,同样不明白他在恨什么。
他挠挠头,四下打量。
院子里堆满了胜宽做的手工艺品,大件的诸如箱笼柜子,小件的多些,胜宽还特地打了个六层的木柜摆放。
祁一时好奇,在琳琅满目的木柜上看了又看。
胜宽发泄两句,情绪也就散去了,他对秦国并没有那么深重的恨意。与其说是恨秦国,不如说是恨相里墨不争气,秦并六国墨家没少出力,结果现在秦国以法家为尊,墨家弟子估摸多数只能做个工匠。
胜宽瞥见祁的神情,心知他好奇,当下就道:“喜欢?随便挑一个送你。”
出门在外,祁瞧了瞧林凤至的眼色,没反对。又瞧瞧勇,也没反对,他当即上前碰了碰喜欢的小物件。
轻薄的木板上五只小鸡模样的动物头朝正中,正中央坠下一个圆圆的木球。祁碰到了木球,木球顿时来回晃荡,带动五只小鸡的头上下摆动,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哒哒哒地响。
祁来回拨了两下。
林凤至回神,心想祁十四五的年纪,还是个孩子呢。
“这叫什么?”祁兴奋地问,小鸡嘎达嘎达地磕在木板上。
“小鸡啄米。”胜宽答道,他起身拍拍衣服,在木柜上拿出一个竹制的长条物体。制作精巧,竹筒与竹筒之间串连起来,稍一摆动,每个竹筒都随之扭动,胜宽一边操纵着竹筒,一边解释:“这是我在齐国见到的,他们那边叫竹龙。”
祁又哇了一声,给足胜宽面子。
林凤至摸了摸下巴,心道不愧是墨家弟子。之前勇说,胜宽对斜织机很是好奇,她上前与他攀谈。
说到斜织机,胜宽放下竹龙,认真聆听。很快,他就表达了自己的赞叹:“你改良过的斜织机比我在寿春见过的还要好。只改动了几个零件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天赋少有。”
林凤至微微一笑,她站在了巨人肩膀上,做出的成效当然也比当世人好。寿春是楚国的都城,有斜织机并不令人意外。
林凤至转而向胜宽描述起花楼织机。花楼织机结构复杂,制造精巧,它能织出大型、复杂、多彩的布。同样的,它的制作难度也十分困难。直到唐朝晚期,才出现了花楼织机。
胜宽拥有科研人员对新事物的好奇,他听得眼中异彩连连,恨不得立刻就开始着手花楼织机的建造工作。
林凤至随手在一块整洁光滑的木板上画出了花楼织机的大概形状,其中关窍之处记得的就给胜宽标上,不记得的只能让胜宽自己尝试。
胜宽如痴如醉地看着木板上的线条,半晌才道:“我从不欠人人情,斜织机本来就是你的,我为你们免费提供斜织机的材料。至于花楼织机,你想要什么?尽管提。”
林凤至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竹简递给他。
胜宽是识字的,也没多想,打开就看了。随后被一手鸡爪字闪瞎了眼,他表情微微扭曲,因着前面林凤至主动给了花楼织机的图纸,他没好意思说。
反倒是林凤至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用不惯,字也不熟悉,写得丑也是难免的。
“我需要上面的东西。”
“朱砂、硫磺、硝石、木炭”胜宽仔细辨认:“你是做祭祀?也不对,做祭祀怎么要用上紫草和蓝草,铁矿石和绿矾也要?”
勇替她向胜宽解释,说明了林凤至要向屈氏大巫挑战的来龙去脉。
“屈氏在湘水流域纵横多年,又有屈原的余荫,即便如今楚国已灭,他们也是此地数一数二的势力。你要挑战大巫,这可不容易。”胜宽惊讶地瞥了林凤至一眼。
胜宽是知道勇是柯珞人,也就是所谓的蛮夷,但他欣赏勇的好学之心,一来二去两人就接成了友人。更何况,他才刚收下花楼织机的图纸,于情于理,他都不愿林凤至处在一个劣势的地位。
“这样吧。”胜宽抚摸着木板上的图样,到底是见猎心喜:“我姐夫是云梦泽昭氏族长,我拜托他给你们重新换个地方进行挑战。另外,我与此地县令有几分交情,介时,我邀他去观礼。”
林凤至闻言有些惊喜,真是意外的收获。她当然是有信心能够震慑屈氏大巫,只是若是在屈氏的地盘上,难免会有些束手束脚。有人居中观礼,料想屈氏也不敢否认最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