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小时候,早餐一个?馒头?要分成两顿吃,铅笔用到只剩指甲盖长短还舍不得扔。
那些对同学来?说稀松平常的零食,对牧溪而?言都是遥不可?及的奢侈。
而?那个?称之为爸爸的男人,更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无底洞。
大学之前,牧溪不止一次在深夜里被凶神恶煞的讨债人砸门惊醒,不止一次看着?爸爸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发誓戒赌,然?后第二天又偷偷摸走他藏在枕头?下、书包里、甚至鞋垫里的每一分钱。
那些钱,是他熬夜做兼职、省下饭钱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学费、生?活费。
思及此处,牧溪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像受伤蝴蝶颤抖的翅膀。
心底深处,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个?男人,甚至可?以说是怨恨。
可?是奶奶临终前的画面总在午夜梦回时清晰地浮现。
奶奶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攥着?牧溪,浑浊的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气?息微弱却执拗地哀求:
“溪溪,奶奶求你?……别恨你?爸爸……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是奶奶没教?好他……你?们父子俩……要好好过日?子……”
就为了这句临终嘱托,牧溪把自己活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用麻木包裹愤怒,用顺从掩盖不甘,像一株见不到阳光的植物,在阴暗的角落里慢慢枯萎。
他的人生?从来?都是一片灰暗。
童年是爸爸醉醺醺的咆哮和奶奶神志不清的呓语;少年时期是永远凑不齐的学费和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如今上了大学,依然?是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和永远填不满的经济窟窿。
直到遇见段骋。
那个?人就像一束毫无预兆的光,猝不及防地劈开他阴霾密布的世界。
段骋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从容不迫,那种不必为五斗米折腰的洒脱,那种敢于对不公直截了当说“不”的底气?,都让牧溪移不开眼。
他记得段骋在球场上挥拍的姿势,记得他皱眉时微蹙的眉心,记得他说话时冷淡却清晰的语调。
这束光太耀眼,太温暖,让牧溪明知?不该靠近,却还是想要抓住。
明知?自己是活在淤泥里的人,却还是忍不住像最?愚蠢的飞蛾,拼尽全力也要扑向那团能将他焚成灰烬的火焰。
在这个?被金钱与地位层层分割的世界里,只有爱是平等的,只有爱是自由的。
贫穷的牧溪可?以一无所有,但他拥有爱的权利。
他可?以自由地选择将这颗心献给谁,哪怕明知?自己卑微如尘,哪怕清楚自己永远配不上那个?人。
但爱意本身,从来?不受理智的控制,它像一场猝不及防的雨。
段骋是牧溪生?命中第一个?让他心动的人。
这份感情?来?得汹涌而?纯粹,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那道?耀眼的光芒。
哪怕只是捡拾对方丢弃的杂物——一条用旧的运动发带、一张写满演算过程的草稿纸、一件不再穿的旧t恤——他都会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如同守护着?稀世的珍宝。
小时候,牧溪也常在垃圾堆里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