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派认为这是发展的阵痛,是少数人杞人忧天,必须“不顾大局”的杂音。
反对派则抨击对方急功近利,是典型的“政绩工程”,罔顾百姓死活。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到了风暴中心的林长江身上。
他从始至终没有说话,但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
蒋镇长的压力,李副镇长的担忧,网上的骂声,王敬业老人的联名信……这一切都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知道,此刻他只要顺着蒋镇长的意思,强硬地把项目推下去,程序上是完全站得住脚的。
他的仕途将一片光明。可王敬业信中的那些话,如同警钟,在他耳边反复敲响。
那五千需要脱贫的人是真的,清水河是母亲河也是真的。
会议不欢而散。
当天深夜,林长江脱下了笔挺的夹克,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戴上一顶旧帽子,悄悄地开着自己的私家车,驶出了镇城。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第一站,他来到了项目选址的下游,一个名叫“下湾村”的渔村。
夜色朦胧,他把车停在村口,独自走进村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鱼腥味。他来到一家亮着灯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和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老板,生意好吧?我看村里人都挺精神的。”
“嗨,瞎混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皮肤黝黑:“靠着这条清水河,饿不死。男人下河打鱼,女人在家织网,日子还过得去。”
“听说上游要建个大工厂?那敢情好啊,以后你们不去打鱼,去工厂上班,不是更挣钱?”林长江装作不经意地问。
老板脸色一变,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记者?”
“不是不是,”林长江连忙摆手:“我就是路过的,听人说起这事,好奇问问。”
老板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叹了口气:“上班是好,可我们怕啊。网上都说了,那工厂有毒,要是把这河水弄脏了,我们这点打鱼的生计就全断了。不光是打鱼,我们这世世代代喝的都是这河里的水,水要是坏了,人还能好吗?”
老板的话,朴素,却字字戳心。
离开下湾村,林长江又连夜驱车,沿着清水河的支流,走访了好几个村镇。
他看到老农在河边仔细地清洗着蔬菜,准备第二天一早拉到镇上去卖;他看到孩子们在河边的浅滩上嬉戏,笑声清脆;他看到一家家的水管,直接从河里接入家中……
清水河,确实是这些村镇的生命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