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夜晚乡政府的院子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亮着。山里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让他混乱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愤怒和挫败感交织在一起,在他胸腔里冲撞。他沿着宿舍楼前的小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只想尽快远离那个房间和那个人。
就在他走到院子角落,快要靠近乡政府后院那排老旧仓库时,旁边黑影里突然踉踉跄跄地冲出来一个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唐逸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挣脱。
“陈工,陈工,真的是你啊陈工!”
抓住他的是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人,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枯瘦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抓着唐逸的手臂,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他的脸。
“你还活着,老天开眼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命大,肯定能从那件事里逃出来!”
老人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长期不洗澡的酸馊味和酒气,神情亢奋又混乱,显然神志不太清醒。
唐逸用力想抽出手臂:“老人家,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陈工。”
“我没认错,就是你,陈工,你这张脸,我死了都认得!”
老人更加激动,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挂在了唐逸胳膊上。
“我对不起你啊陈工!当年…当年要不是我贪那点钱,听了他们的话,在材料上做了手脚…那桥…那桥也不会…呜呜…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那些遭难的人啊…”
老人说着,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情绪彻底失控。
唐逸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桥,什么材料做手脚?
他试图让老人冷静下来:“老人家,你先松手,慢慢说,你到底认错谁了?什么桥?”
但老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反复念叨着哭得涕泪横流。
唐逸好不容易才挣脱开老人的手,看着他又哭又笑、踉踉跄跄地消失在黑暗里,心里一阵疑惑,但更多的认为是遇到了一个精神失常的醉汉,将他错认成了某个过去认识的人。
第二天,唐逸带着小陈下乡,核实几项惠民政策的落实情况。
工作间隙,他顺便向几个正在村头晒太阳的老农问起昨晚那个行为异常的老人。
“哦,你说的是老杨头吧?”一个抽着旱烟的老汉叹了口气。
“他啊,这儿有点不清爽。”老汉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时好时坏的,一喝多了就满嘴胡话。”
“他家里人也不管管?”唐逸问。
“咋不管?可他倔得很,儿子媳妇也难。”
另一个村民插话,“就住在那边山坳里,独门独户的那家,喏,顺着这条小路往下走,看到一棵歪脖子老槐树就是。”
唐逸记下位置。下午工作告一段落,他让小陈先回乡里整理材料,自己则按照村民指的方向,找到了那处偏僻的农舍。
低矮的土坯房比坳头村大多数的房子还要破旧,院墙塌了半截,用树枝勉强围着。
院子里,一个穿着褪色旧衣、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蹲在地上,慢吞吞地搓着玉米棒子,正是昨晚那个老杨头。
此刻他看着安静又麻木,与昨晚的激动癫狂判若两人。
一个中年妇女正从屋里端着一盆水出来,看到站在院外的唐逸的脸之后,愣了一下,脸上露出警惕和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