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与脚印反复践踏后留下的,如同溃烂伤疤般的深坑里积着泥水,此刻却映不出丝毫的天光。雨点落入泥地与水洼中,溅出沉闷又细密的音符。
潮湿的水汽从木板的缝隙间渗入,和士兵们身上汗水蒸腾出的白雾混合,。。。
雨后的清晨,空气里浮动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与淡淡的梅香。第三驿的小屋檐下,贝壳风铃轻轻摇曳,发出清脆而悠远的声响,仿佛在回应某种看不见的召唤。阳光斜斜地穿过云层,洒在那口枯井边缘,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空的蓝和飞鸟的影。
莱安站在井边,手中握着一节新刻好的木牌,上面写着三个字:“弥拉德”。
他没有立刻将它挂上藤架??那里已经密密麻麻缀满了名字,像一片低语的森林。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指尖摩挲着刻痕,像是要确认这名字的真实存在。多年过去,斧头依旧插在路中央,锈迹斑斑却纹丝不动,如同一个沉默的誓言。
“你说他会听见,是吧?”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不带犹豫。
屋里没人回答。老奶奶早已不在,女孩如今已是织链人中最年长的一位,正坐在屋后的小院里,用银线编织新的名字之链。洛茛则常年在外旅行,只偶尔寄来信件,夹着书稿片段或一张泛黄的照片。只有风铃记得所有人的声音,也记得那个从未真正离去的存在。
莱安终于将木牌挂了上去。微风拂过,整片藤架轻晃,无数名字随之轻响,仿佛千万人在同时低语。
>“我在听。”
那一刻,井水泛起一圈涟漪,无声无息,却让莱安心头猛然一震。
他知道,这不是幻觉。
也不是巧合。
自从那天之后,世界变了模样,却又仿佛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人们开始学会哭泣,也学会拥抱;魔物娘不再被驱逐,而是有了自己的户籍与姓氏;甚至连教会也开始教授“记忆伦理学”,将“遗忘”列为最高禁忌之一。
可和平并非一蹴而就。
就在弥拉德消失后的第七个月,北方边境爆发了一场暴乱。一群自称“净序派”的残余势力袭击了记忆修复中心,摧毁了三座数据塔,并公开处决了一名曾参与早期净化行动的前执事。他们高喊着:“唯有彻底清除记忆,才能终结痛苦!”
消息传到第三驿时,正值深夜。莱安独自守在井边,听着风铃断续作响,仿佛预示着某种断裂的平衡。
第二天清晨,他拔起了斧头。
这一走就是半年。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当他归来时,肩上披着一件染血的旧外套,手里提着一枚黑色齿轮徽章??那是“原型体”最后存在的证明。据说他在极北雪原中找到了净序派的总部,一人一斧,破阵七重,最终以伤换命,逼迫对方首领当众诵读《遗名录》第一章,直到声泪俱下,跪地忏悔。
从此,“斧守遗名道”成了传说。
而莱安只是默默将徽章投入井中,看着它沉入深处,再未提起那一战。
时间继续流淌。
某年春末,洛茛回到第三驿,带来一本尚未出版的新书手稿,封面空白,内页第一行写着:
>“我们之所以能记住彼此,不是因为系统允许,而是因为我们愿意承受那份痛。”
她在院子里点燃篝火,把稿纸一页页撕下,投入火焰。火光映照她的脸庞,泪水滑落却不悲伤。
“有些故事,不该被写下来。”她说,“它们只属于风铃能听见的夜晚。”
那晚,她们围坐在井边,谁也没说话。女孩抱着刚出生的女儿,轻轻哼起那首童谣。婴儿在怀中安睡,嘴角竟微微上扬,像是回应着什么。
忽然,井水再次波动。
一道光从井底升起,不刺眼,却温暖得令人想哭。光中浮现出一段文字,由无数细小的名字组成,缓缓旋转,最终凝成一句话:
>**“第八个梦,现在开始了。”**
众人屏息。
希路芝馥颤抖着手触碰那光,指尖传来熟悉的脉动??那是弥拉德的心跳频率,却又更加广阔,如同大地呼吸。
“他……还在构建?”她喃喃。
“不是构建。”女孩摇头,银白双瞳映出光中的轨迹,“是在邀请。”
“邀请谁?”
“所有人。”她轻声道,“每一个愿意做梦的人。”
原来,在弥拉德消散之前,他并未完全关闭“第八梦境协议”。那是他藏在叙事系统最底层的一道后门,唯有当全球记忆共鸣指数达到临界值时,才会自动激活。而如今,条件已然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