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兰亭脸色难看,目光从地上的匕首移到楚元英脸上,结果看着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突如其来一阵寒意从背后爬上,心都跟着抖了两下。
楚元英趁代兰亭发愣的工夫,推开他就走。几乎瞬间,代兰亭猛地捡起匕首,回身抓住她的手腕,趁她尚未反应过来时,抵着她的手,架着刀柄,狠狠刺了下去。
只听得一声短促而压抑的闷哼,殷红的鲜血在他洁白的衣袍晕开,红色的血珠顺着匕首汩汩流淌,覆了一层薄雪的地上,仿佛骤然绽放一朵朵夺目的红梅。
待楚元英反过来时,她手上、衣袖上,大片大片全沾满了代兰亭鲜红的血。她瞳孔骤然放大,身体与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恐惧在心底蔓延开来。
“你疯了吗?”
代兰亭脸色煞白,额头沁出细密的一层薄汗,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眼底一片清明。
他轻轻靠了过来,耳边气息带着灼热的温度:“有点疼。”
楚元英彻底慌了,她曾几何时见过这等场面。她又不是真要代兰亭切腹自尽,她气昏了头说句气话,好让代兰亭别来烦她罢了,怎料这人竟当真了,说下手就下手,还握着她的手刺下去的。
……就是死也得拉她垫背呗,还让她说都说不清。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楚元英是又气又急。
代兰亭身形有些晃,他虚虚地滑了下去,按住流血的伤口,指缝间一片鲜红。楚元英抱着他跌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直直盯着插在他腹部的匕首,只觉得头皮发麻,耳边长鸣,一阵目眩神离后,眼中便只剩一片模糊的红色。
她嘴唇翕动,喃喃道:“锦……书……锦书……锦书!”
话到最后,已是撕心裂肺的喊叫。远处锦书慌忙跳下车,凌朔亦是疾驰而来。
代兰亭按着她的手,竟还想顺势将伤口划开,楚元英发间珠翠晃动,也不知哪里涌来的力气,硬生生将匕首拔了出来。
“……”代兰亭又一阵闷哼,眉头紧蹙,道:“拔出来做什么,还没切完呢。”
他的声音如同隔着悠扬的水,敲在楚元英耳边跟浪花拂过似的。
楚元英死死盯着手里那把匕首,代兰亭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声音有气无力,道:“怎么哭了?”
楚元英一怔,忽然抬脸,光影重叠间,两道身影模糊不清,只觉脸上微凉的手落了下去,她又猝然低头,飘扬的雪落在代兰亭紧闭的眼睫上。
“怎么办,锦书。”楚元英张了张嘴,脑中思绪像是被人横刀切断,纷扬散落如炸开的烟花,她冷地发颤,细弱蚊声:“我杀人了。”
眼前一白又一黑,宛若厚重的铜钟将她整个人罩住,剧烈的,激荡的,沉闷的钟声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碎,彻底看不清了。
“姑娘!”锦书赶忙在她倒地时接住,她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前脚两人还粘一起,后脚就开始动刀子了,她从未见过这种事,恨不得自己眼皮一翻,也昏过去得了,最终,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凌朔。
凌朔踢了踢代兰亭的腿,闷声道:“别玩了,人都被你吓昏了。”
锦书眼皮子抖了抖,只见方才还跟死了一般的代兰亭,一骨碌翻了个身,捂着伤口,蹙眉盯着她怀里的女人。
他自己都没疼昏,真不知道楚元英昏个什么劲。
他丝毫没反思自己是不是装过头了,还寻思楚元英心性不佳,太过娇气,难堪重用。
“回府,快回府!”代兰亭手一抄,也不顾伤口淌血,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回头喊道:“凌朔,树根树根,我的树根!”
锦书:……
凌朔慢腾腾地拐了回去,把那烂树根拾了回来。
代兰亭将人抱上马车,让楚元英靠着自己的肩头,又轻轻把她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凌朔适时从车窗递来一罐金疮药,他这才扯开身上的衣裳,随便抹了两下,疼的直抽气,道:“等等,先不回府,去常悦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