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下子就冷了,凛冽的北风一刮气温便骤降下来,村里的大街上再看不到人,都躲在屋里猫起冬来了。
在这呼呼的北风中走着一个身着讲究的男人,他的讲究只是相对于村里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防寒服,帽子戴的严严实实腋下夹了一个黑色的人造革皮包,匆匆走在这无人的街上,这便是芳芝的男人林伟彬从外县回来了。
他没有回自己家,先径首回了父母的院里。大门上的紧紧的,他推了几下竟是没推动,想必是风大父亲拿锄头顶了门,他便拍着门大声喊起来“爹,娘!”
院里的狗一阵“汪汪”叫,不久林贵山披着老羊皮袄便过来开门了,一见是儿子伟彬也是意外“咋这么大风回来了?”
伟彬夹缩着膀子进了家,他娘忙拿了篮子拾了些玉米棒子,玉米皮准备给儿子笼火烤。
伟彬娘把火生上,三个人围火而坐“彬,吃饭没有,我去给你做饭。”
“娘,别忙了我在乡里下了车啃了个烧饼,现下不饿。”
“那怎么行。”伟彬娘说着便出了屋门到灶屋给儿子做饭吃。
“你还没有回家?”林贵山问。
“没,”伟彬从口袋里摸出焑,就着火点上猛吸了一口。
林贵山看着儿子心事重重的样子就问“是不是有啥事?”
“梅华,梅华她怀上了。”
“啥?不是说她不会生吗?咋又怀上了?”
“那谁知道,刚查出来。”伟彬叹气“爹,如今这咋办?梅华她爸一定要我们结婚,说不能这样下去,承诺我们结了婚立马给我提车间主任,给我们在县里分一套房子,我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林贵山的眉毛拧成了疙瘩,一边吸烟一边思索,这没有什么可考虑的,肯定是儿子跟那个梅华结婚才是更好的选择,对于他们家对于儿子都好。但他心里却是舍不得志雷志强这两个可爱的孙子,芳芝进门这么多年挑不出人家的错处,怎样才能把儿媳孙子留住,也不耽误儿子前程啊!
父子俩个各自吸烟,低头不语。屋里只有火烧的啪啪声,伟彬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汤面条递给儿子“快吃,吃了暖和。”
“谢谢娘。”
“这孩子,娘跟前还外气啥,快吃。”伟彬娘坐了下来,双眼就离不开儿子,笑的慈祥又温暖。
伟彬爹跟老伴说了这件麻缠事,伟彬娘向来都是听老伴的,只是这次她忍不住长叹“作孽啊,好好的家给毁了!”说完泪就落了,她理解不了老伴和儿子为了什么狗屁前程,要将好好的日子,好好的一家人给拆散了。
这次由不得伟彬两头全占,他必须做出选择,选梅华,有荣华富贵;选芳芝,就意味着再次回来务农。他内心深处还是喜欢芳芝,看不上梅华又黑又胖,活像一个大水缸,但物质和前程却像大烟一样诱惑着他,让他摆脱不得。
“伟彬,爹知道你的心思,肯定是舍不得芳芝和孩子,这样你哄着芳芝办个离婚证,反正你平常也不怎么回来,先跟梅华把证领了。下来就看你了,记住爹的一句话大丈夫能屈能伸,忍字当头,忍到梅华爹退休,你成了厂长,啥事都好办了。你一脚踢了梅华,或者重新接回芳芝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女人如衣裳自己的前程最当紧!大老爷们别拘泥于儿女私情,你明白吗?”
伟彬娘少有的发了火,夺了老伴手里的茶杯重重扔在地上,还好是搪瓷杯,那杯中的水一下子把伟彬爹的棉鞋给打湿了。“你这老婆子,发的什么疯!”林贵山慌忙拾了杯子,用手擦鞋。
伟彬娘重重的叹气“你的心思歪的很,什么狗屁前程,你这样不是让咱家人,咱伟彬将来抬不起头来,村里人不骂死咱们,两个孩子咋办?芳芝咋办?依我的意伟彬不干那工作了,回来种地哪里挣不来钱,非做坏良心的事,要遭报应的啊!”
“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个屁!”林贵山骂老伴,一边对儿子说“就按我说的,实在不行就和芳芝说明了,看她的意思,她愿意留就留,不愿意就走人,天下女人多了,你有本事了想要啥女人都有,自己先混出来再说!”
伟彬娘气的首骂老伴,但她这一辈子向来是老伴说一不二,气归气却是改变不了什么,自回了里屋哭了起来。伟彬也是如此,从小到大全是父亲说了算,并且他也深信父亲,因为父亲把他们这个大家带领的很好,他们兄弟的日子在村里是属于上游的,所以他对父亲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梅华的亲爹,他的厂长不是同样,抛弃了梅华的娘,靠着现在的老婆得到了一切,不也能为亲生女儿谋些福利嘛!伟彬心里暗想,我也是如此,等着我两个儿子大了,给他们安排的妥妥当当,不信他们到时候不跟我亲。我是为了他们,曲线救国而己。
想明白了他告别了父母,走着回自己家。
小院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物品放的井然有序,一边的猪圈里卧着一头大肥猪,院子南边撑着网,鸡子在里面悠闲的啄食,偶尔几声响亮的鸡啼,高亢而嘹亮。几畦青菜蒜苗被塑料薄膜盖上了,偶尔透出几簇青绿,在这冬天里分外的好看。这是个合格的女主人啊,才能把这个家打理的如此清爽和舒适,真好。伟彬愣愣的站在院里,黄狗冲他摆尾摇头,亲呢的冲他哼哼。
他蹲下身子,抚摸了黄狗,黄狗便温顺的躺在他的脚下。
推开屋门却是无人,让他慌乱忐忑的心略安定了下来,他丢下皮包,便想去找他们。大门屋门都没有锁,不会远肯定就在对门月竹家。
他去了月竹家果然都在,屋里好些人,中间的火盆里正生了火,都在烤火。
“伟彬哥,这是回家没见到人吧?”月竹笑着忙起身,给他递凳子。
“可不是,我一猜他们就在你家。”伟彬挨着芳芝坐下,芳芝却像触电一般,下意识的往一边挪了挪,他们中间离开了一条宽大的缝隙,将两个人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