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刘珩忽然开口,“我年轻时也曾怀疑过,一句话、一本书,真能改变江山吗?现在我知道了,能。因为它改变了人心。人心变了,世道自然变。”
李承安哽咽:“可您付出了太多……健康、安宁,甚至亲人的陪伴。”
“可我也得到了更多。”刘珩微笑,“我看见了光如何传递。从陈石头,到陈阿满,到水昭,到林阿槿,到柳含烟,再到我儿子刘瑾……如今,它已传到千万个不认识我的人手里。这才是真正的不朽。”
三天后,刘珩安详离世。
临终前,他留下最后一道诏令:“葬礼从简,墓碑无字。若有人问我平生所为,只须指向全国每一间亮着灯的学堂。”
消息传出,举国哀悼。然而,没有一座城池降旗,没有一处乡村停课。相反,那一夜,从东海之滨到西域戈壁,从岭南蛮寨到北疆牧场,所有书院同步点亮烛火,举行“静光祭”。
孩子们围坐一圈,不再诵读,而是沉默地书写。每人写下一句心里话,投入火盆。灰烬随风升腾,宛如万千萤火,飞向星空。
在龟兹,那位曾是奴隶主的父亲带着全家跪在学堂门前,亲手将家中最后一批奴契烧毁,并宣布:“从今日起,我家唯有师生,再无主仆。”
在江陵,当年递粥的老妪寿终正寝。入殓时,家人发现她手中紧握一块粉笔,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我也做了。”
而在潮音洞,水昭清晨照例清扫碑前落叶。忽然发现,那块无字碑背面,不知何时被人刻下了一行小字:
>“吾虽无名,然光照之处,皆是我魂。”
他怔立良久,终是蹲下身,取出手帕,轻轻擦拭那行字,如同擦拭一颗跳动的心脏。
海风依旧,潮音如诉。
数月后,新帝刘瑾登基。登基大典上,他未穿龙袍,而是身着粗麻学士服,腰悬一枚普通铜牌。礼成之后,他并未接受百官朝贺,而是独自登上太极殿前的高台,面对万千百姓,取出粉笔,在特制的巨大黑板上写下三个大字:
**我也做了**
台下先是寂静,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回应。人们纷纷举起手中的课本、粉笔、药盒、农具、图纸……只要是曾为他人点亮过光的东西,全都高高举起。
那一刻,整座长安城仿佛化作一片燃烧的知识海洋。
此后十年,帝国面貌彻底改写。监狱变书院,刑徒成教师;边陲建驿学,牧民习律令;女子可应科考,工匠列朝班;甚至连匈奴残部也遣子来学,称“愿为文明之奴,不愿为野蛮之王”。
又逢清明,水昭再次来到潮音洞。这一次,他没有扫碑,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支炭笔,在藤蔓缠绕的岩壁上,一笔一划写下:
>“光不能停。”
写完,他倚碑而坐,闭目倾听。远处海浪拍岸,近处孩童嬉戏。忽有一阵清脆的读书声随风传来:
“天地有裂,人心可补;
一人举火,万灯响应;
我不畏暗,因我心中已有光。”
他嘴角微扬,轻声接道:“我也做了。”
风过处,碑前藤蔓轻摇,似在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