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顾临川別过脸,看向远处的雪山轮廓,“心理諮询师让我『接纳情绪”,说时间会冲淡一切。”
他冷笑一声,“废话。”
刘艺菲突然笑出声:“这諮询师是路边摊找的吧?”
她喝了口水,语气轻鬆了些,“我拍《烽火芳菲》时接触过战地记者,他们中有ptsd的都会做emdr治疗(眼动脱敏再处理疗法)。你要不要试试?”
顾临川沉默了一会儿,夜风吹乱了他的头髮:“。。再说吧。”
刘艺菲没有追问,她转而问道:“你爸妈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轻轻撬开了顾临川紧闭的心门。他的眼神渐渐聚焦,声音也不再那么紧绷:“我爸——喜欢天文,书房里有台天文望远镜,经常半夜拉我去楼顶看星星。”
他的嘴角极轻地扬了一下,“我妈是数学教授,但做蛋糕时永远会烤焦,后来我爸专门给她买了套防火厨具。”
刘艺菲噗一笑:“防火厨具?你爸挺有创意啊。
“嗯。”顾临川的目光柔和下来,“他们———很般配。”
夜空中划过一颗流星,转瞬即逝。刘艺菲没有许愿,只是静静地看著顾临川的侧脸。
在星光的映照下,他眼里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怀念。
“你知道吗?”刘艺菲突然说,“姚贝那走之前,给我发了条语音,说『茜茜,记得帮我看看春天的樱。”
她仰头喝了口水,喉结轻轻滚动,“后来每年春天,我都会去武大拍樱,发朋友圈时从不加定位。”
顾临川转头看她,发现她的眼晴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我不是要跟你比惨。”刘艺菲笑了笑,“只是想告诉你,痛苦不会消失,但你可以选择怎么带著它活下去。”
一只夜蛾扑向阳台的壁灯,翅膀拍打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顾临川盯著那只飞蛾看了很久,突然说:“我拍过樱。”
“嗯?”
“今年四月15號,浙大医学院门口的樱。”他的声音很轻,“那天是我妈生日,她喜欢樱。”
刘艺菲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呢?”
“然后—”顾临川深吸一口气,“然后,四月底我把照片洗出来,放在她墓前。那天下了雨,相纸被雨水打湿,樱糊成了一片粉色。”
他顿了顿,“但我觉得———她会喜欢。”
刘艺菲突然站起身,隔著阳台栏杆伸出了手。顾临川愣了一下,迟疑地伸出手。两人的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碰,像是一个无声的约定。
“回京城后,我介绍个医生给你。”刘艺菲收回手,语气不容拒绝,“不是那种让你『接纳情绪”的江湖骗子,是正经从伊拉克回来的战地心理医生。”
顾临川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谢谢。”
夜风渐凉,刘艺菲搓了搓手臂:“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赶飞机。”她转身前又补了一句,“对了,把你拍的那张樱照片发我一份。”
顾临川疑惑地看著她。
“我要看看,”刘艺菲狡地眨眨眼,“和武大的樱哪个更漂亮。”
星光下,顾临川的嘴角终於扬起一个真心的弧度。虽然很浅,但確实存在。刘艺菲看著他短暂放鬆下来的脸,悬著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一点点。
“晚安,冰块先生。”
“晚安。”
两个身影各自回到房间,阳台上的藤椅还留著些许余温。
清晨6点17分,白色丰田霸道驶出金陵山庄停车场,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惊起了几只早起的云雀。
车內瀰漫著未散的睡意,张亮颖和苏畅靠在后座补觉,小橙子则抱著手机刷微博,时不时发出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