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斩钉截铁认为那块地是烂地,因为他爸说隔夜的东西致癌,没人要的东西是祸害。
顾宝宁仰面看向汤问程,“李果挺聪明的,这块地如果他不去闹就要开始造楼了。我问了汪思源他爸,那块地报批的目的确实是安置房,中发拿一块毒地给他们造房子,拖了十年,该给的钱一分也没给,还忽悠他们在这儿打工,不像话。”
他指了指脑袋,“王兴福他们应该是被信访办的叫去了解情况了,回来把李果揍了一顿,挺可怜的,他妈还在疗养院里。”
但李果没恨王兴福,他知道厂长除了维稳什么也做不了。
他告诉顾宝宁:“叔也不容易,这么些年我们去闹事,他自己儿子没脸在厂里干了只能出去打工。他说死之前总会替我们要到那些钱和房子,毒房子也是房子,拿到手总好过没有。”
顾宝宁觉得这些人很有意思,痴痴缠缠,恨来怨去,打着骨头连着筋。
汤问程俯身亲了亲顾宝宁,他知道宝宁总是有些恻隐之心: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在群体中做一个异类,李果就要承受这样的代价,他自己心知肚明。”
顾宝宁想是吗?
唇齿交缠,他勾着汤问程的脖子,这是人间疾苦,与他无关。
他要确保的是汤问程一切顺利,汤问程关心的则是他游戏人间,开不开心。
这是小到不能再小的的插曲,就像当年的唐佟,惊世翻案之后他没有再接受过任何一桩采访,因为顾丰荣去世了,任何正义与冤屈始终都会褪色。
没有必要付出自己,顾宝宁的新办公室会在环中心一栋写字楼的六十八层。
顾宝宁听见了一种由远及近的铃声,百梦工厂的休息结束了。
“行吧,过两天我就回去了,反正话也套到了,我得问李果要些资料,看上去他手头应该是藏着一些的……我那复印机真没白带。”
他要和汤问程吻别。
余光中顾宝宁看见李果从门口那儿踉踉跄跄跑了出来,“傻子要干嘛去?”
汤问程下巴一抬,顾宝宁紧接着就瞧见了热闹:门口追着好些人一同出来了,像是又要揍他。
车中的冷哼,顾宝宁打开车门要下去管闲事。
刚没走两步李果瞧见了自己,连忙飞奔过来简直是跪在了顾宝宁脚边,语气惊慌要用一下车。
“怎么了,又挨揍呢?”
顾宝宁蹲下身,瞧见李果丢了魂,唇齿都在打着颤,那张已经足够苍白的脸像是窒息过,泛着青。
他如今是李果,不是李果果了,自然眼泪不会那么快流淌出悲伤的范畴,它们盛在眼睛里,凝成遗憾的归宿。
“我妈…没了。”
飞鸟掠过,顾宝宁在这样熟悉的噩耗中站得笔直。
至此,李果成为了十四岁的顾宝宁,赤条条来,赤条条归。
那些亲爱的热爱的人分别消逝在时间的长河中,带走疼爱与责问,带走彼此的满目疮痍,一切都不复存在。
他抬手捂着李果的眼睛,一如汤问程当年在清平墓地对自己做的那样。
白日当头,顾宝宁说不出节哀顺变这句话,因为没有让李果见到母亲最后一面的人。
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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