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啊,小凡……”孙老头焦急地摆著手,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对飢饿的恐惧,“今天的量……完不成,晚饭……就没了……”
陈凡看著老人那几乎快要见底的矿筐,沉默了片刻,將自己筐里的一半矿石倒了进去。
默默地將自己筐里的一半,倒进了老人的筐里。
“我年轻,干得快。”他言简意賅地说道。
孙老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水光,沙哑著说:“好孩子……你得……活下去……活著,才有希望……”
活下去。
陈凡在心里咀嚼著这三个字。
在这样的地方,活著,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不知道。
他觉得他自己烂命一条,死和活著,根本没区別。
“噗——”
就在这时,一旁的孙老头猛地向前一扑,一口暗红色的血液喷洒在冰冷的地面上。
“活…下去…”老人看著陈凡,嘴唇翕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三个字。
他的眼神似乎穿透了陈凡,望向某个遥远而不可及的地方,带著一丝虚幻的憧憬,“…下一世…盼…盼能…笑著…活…”
话音未落,那只枯手骤然失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地垂落下去。
死了。
孙老头累死了。
就这么简单,这么突然。
在这个世界中,给过陈凡唯一一丝温暖的老人,就这么没了。
这就是耗材的命运。
陈凡一动不动。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悲伤?愤怒?在这里,情绪是奢侈品,是消耗体力的无用之物。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老人那张迅速失去最后一点生气的脸,看著那微微张开的、再也无法合拢的嘴。
他伸出手,有些僵硬地,帮老人合上了眼睛。
动作熟练得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麻木。
类似的事,他做过不止一次,因为这里时刻有人死去。
他重新靠回冰冷的岩壁,闭上眼睛,准备像往常一样,在短暂的休憩中恢復一点体力,应对接下来无休止的折磨。
黑暗笼罩下来。
然而,这一次,黑暗並未带来熟悉的空白或麻木。
一幅幅画面毫无徵兆地撞进脑海:
是刚被丟进这个矿坑时,他虚弱得站都站不稳,是孙老头用同样枯瘦的肩膀顶住了他。
是那次他挖矿时脚下打滑,差点摔进一个深不见底的废弃矿眼,是孙老头用尽全力拽住了他的破衣襟。
无数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汹涌地衝击著他用麻木和冰冷筑起的堤坝。
最后一副画面,孙老头的身影与他前世逝去的爷爷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