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晨没有疯,梁晨知道。
她感觉自己意识清醒,清醒地感受着拳脚的疼痛,又清醒地感受到怀中人的两手紧紧扣住自己的肩膀,在窸窣地抖动。
初冬的风吹进树林,带起一片落叶的簌簌声。
突然,梁晨从这一片树叶声里,听到了另一个突兀的动静。
是一双鞋踩在树叶上的声音。
那双鞋由远及近,慢慢朝自己的方向过来。每走近一步,那群混混们的动静就小一点,到最后,她听见那双鞋在自己身边站定。
混混们也随之彻底停手,没有人再碰自己。
一阵窒息的安静之后,那双鞋说话了,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花少让你们打的?怎么给俩小姑娘打成这样了。”
一个男生在回答她,话音里吁吁喘气,不过相当讨好:“是,是。花少打印了十张照片给我们看呢,没认错人。”
“嗯。”那个女生的声音很淡,但是带着很强的压迫力,“花少都说什么了?为什么这次没跟我报备?”
“呃……花少说,说,是老同学来着,叫梁晨,挺欠收拾的……说是你也不清楚情况所以就让我们别告诉你……”
“梁晨?花少的老同学?”
“是的饶姐。”
对话终止了几秒。梁晨终于得空,收拾完力气,从地上撑起了一臂的高度,抬起头看。
女孩儿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着的烟,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
她长得其实并不算高,但那双漠视的眼睛和打满耳钉的耳朵给人带来隐秘的压迫感。她画了亮蓝色的眼线,又涂着玫红色的唇膏,亮晶晶的。一身相当花哨的黑皮外套,镶满亮片的走线在身上画出一个大大的蝴蝶翅膀,振翅欲飞似的。
饶大蓝歪了歪头,俏皮的狼尾发扫过肩膀,眯起眼睛问梁晨:
“你初中是左明溪班上的?”
梁晨一愣。
她没想到这个打扮相当「前卫」的女孩会认识左老师。左老师初中三年只教过自己一个班,还是说,她是左明溪的补课班上的?
饶大蓝从她的错愕里已经知道了答案,突然很生气地抬手,一个脑瓜嘣儿扣在打头的男生头上。
“姓花的给的任务为什么不经过我?!谁才是你们的头儿?说!”
那个挨打的男生抱着脑袋,哭丧着脸委屈道:
“当然是饶姐是头儿……呜呜呜可是花少不让说,说告诉了你要拿我们好看。”
饶大蓝“哼”了一声,指了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去把梁晨她们送医务室,又揪住打头的那个的耳朵边儿,把剩下的一队混混拎小鸡一样全给拎走了。
走之前,她在傍晚的树林里撂下一句话,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都给我记住了!饶姐我今天是为了爱情!”
梁晨从疼痛里喘息,在暗沉暮色里听见这句慷慨激昂的陈词,有些触动地望向女孩离去的方向。
她不知道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是为了哪门子爱情。可那是「爱情」。不是友情,也不是亲情。
爱情就是爱情。
鹅卵石的地上,季甜甜也爬了起来。她伤得不算重,远不如梁晨,只是嘴角那抹血实在鲜艳。她一把扔开了要来扶自己的男生,扑过去,两手搀住梁晨的胳膊,把她架到自己的身上,撑着站起来。
这时候,季甜甜才发现梁晨在不知不觉中长高了些许,靠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了。
“你还好吗?还能不能走路?梁晨,哪里疼跟我说,我们去医务室好不好?”
梁晨抿唇,在地上掂了掂自己,觉得还能走,就和季甜甜摇了摇头。
季甜甜看着她抿唇的样子,眼睛突然就起了一层雾霭。
她把梁晨搂在肩上,头却埋在对方颈窝里。
梁晨听见她抽动鼻子的声音。她有点艰难地低头去看,发现季甜甜没有抬头,闷在她的身上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