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接过,指尖抚过裂痕。她没有立刻修复它,而是将其贴在胸口,任寒风吹打面颊。然后,她开口,不是用语言,也不是通过情络,而是以最原始的方式??歌声。
一段不成调的旋律,沙哑、断续,却带着某种古老的力量,缓缓扩散开来。每一声都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应答。
奇迹发生了。
随着她的吟唱,高原上的积雪开始轻微震颤。不是地震,而是一种节奏性的脉动,仿佛大地本身在呼吸。紧接着,十七座共情塔的遗址几乎在同一时刻泛起微光,不是昔日那种辉煌耀目,而是一种温润的、近乎生物荧光般的柔辉。光芒彼此连接,形成一张覆盖整个大陆的网状结构,最终汇聚于南极方向。
与此同时,南极科考站紧急发来图像:那尊石像的右手,原本垂落身侧,此刻竟缓缓抬起,指向地底空腔的某一点。而在探测器传回的三维模型中,那个位置赫然呈现出一座倒悬的塔影??塔尖朝下,根系扎入岩浆层,顶端却悬浮着一块与共情塔晶核极其相似的黑色晶体。
更令人震惊的是,该晶体的振动频率,与苏梨此刻吟唱的旋律完全一致。
“它在回应你!”通讯频道里传来研究员激动的声音,“但我们检测不到任何能量输出!就像是……纯粹的情感共振!”
苏梨停下歌唱,静静地看着手中的陶笛。
她终于懂了。
这座远古遗迹,并非外星文明所留,也不是史前人类的杰作。它是**第一次失败的尝试**??某个早已湮灭的文明,也曾试图建造情感之桥,却因恐惧、控制或贪婪而崩塌。他们的塔倒下了,但他们留下了“种子”:一种能够跨越时空识别“真心”的机制。只有当后来者真正理解“倾听比表达更重要”时,这颗种子才会苏醒。
而阿野的牺牲,初啼者的成长,全球亿万次自发的“我在”传递……这一切,终于让这颗沉睡十二万年的种子,破土而出。
她转身对女孩说:“回去告诉其他孩子,准备启程。我们要打开那扇门。”
“可是……老师,我们没有钥匙。”
苏梨笑了,将陶笛轻轻放在雪地上。
“钥匙从来都不是工具。”她说,“它是勇气??敢于相信,即使无人回应,我也要说出口的勇气。”
话音落下,陶笛自行震动起来。裂缝中溢出点点微光,如同萤火升腾。随即,整片高原的雪层下,无数类似的光芒浮现,连成一片浩瀚的地下星河。它们不属于任何已知科技体系,而是由千万年来人类遗落在土地上的思念、悔恨、爱恋与希望凝聚而成??每一粒光,都是一个未曾寄出的拥抱,一句迟来的“对不起”,一场梦中重逢的眼泪。
这些光点缓缓上升,穿过岩石与冰川,最终汇入苏梨头顶,凝成一道旋转的螺旋之门。门内漆黑,却能听见细微的声响:孩童笑声、老人咳嗽、恋人低语、战士临终前的喘息……全是人类历史上最平凡却又最珍贵的声音片段。
女孩仰头望着,眼中映着光河流转。
“我们要进去吗?”她问。
“不。”苏梨摇头,“是我们要让它出来。”
她伸手,推开那扇无形之门。
一瞬间,全球各地发生异象。
东京湾那位白发老人猛然睁开双眼,手中陶笛无故碎裂,碎片化作飞鸟四散;火星生态舱内,孩子们齐声背诵《修桥录》第一章,墙壁竟浮现与南极遗迹相同的符号;印度恒河边,一位盲人歌手突然唱出一段从未听过的曲调,周围僧侣惊觉那是三千年前失传的“心音律”……
而在宇宙深处,猎户座暗星云边缘,光舟骤然减速。
舱内,初啼者猛地站起,望向舷窗外那片沉默的星域。
“怎么了?”钟子问。
“他们打开了。”他低声说,“第一扇门。”
“哪个门?”
“不是空间的门。”初啼者闭眼,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容,“是心的门。所以……他们来了。”
果然,下一秒,情络光流剧烈波动。原本由“我在”构成的银叶桥梁开始重组,不再是单向延伸,而是像藤蔓般缠绕、分叉、逆向生长。一部分折返地球,另一部分则深入暗星云腹地。而在最前端,一道全新的信号脱颖而出:
>“我听见你们的不在,所以我来了。”
这不是苏梨发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