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后,她没再见过穆节,日日都在这浮阳殿里,不远处的三位女医她已很熟悉了。
这里的人,都有好些不能吐露出来的难言之隐。齐怜垂眸,看着地上的鹅卵石铺设的小道,颗颗石子都是仔细排列,十分好看。不过,却也只能被人踩在脚下,成就这方小道。良久,深吸一口气,缓缓叹出。
那日没有死,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
她不过,其他人总还是要过的。
不多时之后,齐怜走近铺摆的草药的所在。
言太医最先发觉了她,躬身作揖行礼:“见过皇妃娘娘。”
皇妃二字,是这段时间她们琢磨出来相对合适的称呼。陛下未曾给这位一个封号,明眼人又都晓得,陛下不想轻贱了这位,如此称呼,还算不错。
第一回这般称呼这位时,只看到她长睫颤动,落下两滴泪来,便似被凡人欺负了的仙子一样,是女人见了都要心疼的模样,也难怪陛下如此……
上回伤到了口中,说话还有些哑。齐怜的唇动了动,还不等其他几人见礼,便道:“回家去吧,这里不会再有事。”
这是她许的承诺,近几日就算穆节来了,她也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
“当真吗?!多谢皇妃娘娘!”方才那位归心似箭的陈姓女医当下便跪了下来,谢过了。
言钰皱起眉来,这般……太失礼了。怕不是要被北齐的人看了笑话去。
想了想,言钰便道:“我等不便全都离开浮阳殿,感念娘娘施恩,便让她们二人先行归家吧。以三日之期轮值殿中,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随你们。”齐怜却是转过身,直接离去了。
寝殿里面的药味甚浓,她回到寝殿后不久,言太医依旧端着要用的汤药进来。
汤药就这么摆在桌案上。确是由不得她不喝了。
不管齐怜动手打翻了多少碗,还是会有人继续将汤药端上。不消几次,齐怜也就都明白了。在如何推拒,再如何挣扎,不过是为难与她相似的人而已。
于是这一次,她也十分听话,饮尽了。
言钰感激道:“多谢娘娘。”
齐怜侧过头,看向打开的窗子,窗外的景致很好,不远处便有桂树,阵阵飘香,浮阳殿确实是一处十分好的地方。
她道:“陛下一般何时会来?”
“啊?额……”言太医一惊,吞吐起来……言多必失,事关陛下,她可不敢多言。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听到了。”齐怜缓缓道:“这段时间,劳你们费心。”
“您?您说笑了,我等……”
还不等言钰将话说完,齐怜便道:“我问你,陛下可曾说过将我禁足在浮阳殿中?”
言钰忍不住抬头看了齐怜,答道:“未曾……”
反应过来,言钰探究道:“您这是,想要出去?”
“我要见他。”齐怜转过头,言语中波澜不惊,淡淡的,无甚情绪:“我要见你们陛下。”
言钰倒是替齐怜庆幸起来。早这样不就好了?以陛下对这位的在意程度,少有过不去的事儿吧?
也省得她们这些下面的人难做。
“洛乡大人这几日忙秋猎之事,有几日不曾来过了。陛下嘛……我只是一个太医,并非随时都能见到陛下。您若是想念陛下了,我便去试一试!”
齐怜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待言钰回答了自己的名讳后,齐怜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知做何深想,竟然道:“这份差事很辛苦吧。你的孩子也不过只有周岁,想要的多一些,也是好事。”
“这……”言钰眼里尽是不可思议,呼吸也急促起来。是了……这位说得一点不错。
“有劳你了。”齐怜摆手,疲惫道:“外间桌案上的匣子,替我扔了吧。”
言钰颔首应下,很快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心里禁不住去想,果然都是天家之人,平时不见这位说什么话,可方才单单这几句话,就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准。
若真的只想本本份份的做一个太医,她不会每一次都亲自来给齐怜送药。
“竟是……银票……”
桌案上的匣子,装的不是它物,是齐怜来此的全部私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