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先生叱骂那三个彪悍刀客如训孩子。
他们鹌鹑般缩着脖子的模样,让她在难以言喻的恐惧中,心中钻出一缕近乎荒谬的轻松感。
这是目睹更凶的野兽被驯服时,弱小者本能的、夹杂着庆幸的复杂情绪。
但逃避无法解决问题,她该做点什么?
计先生朝三匪不耐地一挥手。
“滚!尽快解决这处江匪窝点。”
“是,是!”
二刀客弓腰诺诺,鼠窜而去。
老-二也想跑,却被计先生看住,仿佛被毒蛇盯上的老鼠一样僵在了当场。
“这明珠哪来的?”
老-二受不住他逼问,转头看向杨洁。
计先生也首次认真打量起她,审视的目光如烙铁压来。
她后槽牙无意识咬住颊内软肉,口中铁锈味弥漫。
“生死关头,绝不能慌!”
她在心中念了两遍,企图用呼吸节奏舒缓情绪,控制自己手脚不要乱抖。
“别乱!看老-二如何说,总有活命机会。”
院外传来几声人死前的凄厉惨叫,一下打断了院内紧绷的盘问。她也跟着换了一口气。
计先生眉头一皱,命令老-二:“去盯着那两根朽木行事,别把人都杀光了。留着些精壮的水鬼,我们行船还能用上。”
老-二一听,正中下怀,“是,属下这就去!”
路过杨洁时,他还好心替她解释了一句,“这女孩只是江匪抓起来的有钱小姐。我们的事,她都不清楚。”
杨洁:“……”朝他挤出一个感激的笑。
老-二被她笑得明显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堂屋。眨眼间,他提着黑包袱窜出,纵跳飞跃,流星般投入远方黑暗中。
四周一片黑暗,夜枭间或叫几声。院外远处的人声显得有些模糊。
计先生枯瘦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掌中的明珠。
蓝色冷光在指缝间流转,把他一张脸衬得光怪陆离,诡秘吓人。
他时不时用拇指轻弹珠面,发出细微的“叮”声,似乎已经忘了杨洁的存在。
杨洁如木偶般僵立,竭力消弭自己的气息。
那道视线再次扫来时,她心脏骤然一坠,后退的脚底突然触到冰凉的硬物。月光掠过青砖地,霎时映出脚边那张青灰色的老人面孔和倒在正屋门槛前的母子。
她慌得立刻挪开脚,整个人踉跄着向后退。
那样活生生的三个人,就这样被计先生手下随意杀了。她自己也差点被他们的飞刀扎成标本。不远处惨死的老黄狗,正是她的前车之鉴。
虽说医学生对尸体并不陌生惧怕,但她不想自己也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现在,那三个刽子手离开了。她却要应对更凶残的计先生。
乌云骤然噬尽月光,计先生背后黑影随之坍缩。
影子像被无形之手揉皱的纸人。
袍角在寂静中簌簌颤动。
在他目光压迫、侵袭下,她身心都冷得发颤,觉得自己像赤身站在风中对抗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