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是一个恶性循环——战乱导致南北隔绝,使得这里的丹砂更加珍贵。
而士族对於五石散的痴迷,又让需求量不断攀升。
最终,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这些无辜的村民身上。
里正脸上满是迷茫和恐惧。
“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年庄子里的人身体越来越差,脾气也越来越坏。郎中来看过,只说是山里的瘴气太重,开了些去湿气的方子,却一点用都没有。”
刘奚望著眼前这张愁苦而朴实的脸,心中百感交集。
这根本不是什么瘴气,这是一个村庄,在用自己的生命,去填一个他们一无所知的毒坑。
必须要阻止这一切,什么认亲戚,什么贤明礼法,都被刘奚拋到脑后去了。
刘奚火速折回铁匠铺时,向纯正在收拾东西。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怎么又来了?我已经说得很清楚,续族谱的事,我帮不了你。”
“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认亲戚。”
刘奚在铁砧旁站定,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而是来救人的。”
事情紧急,刘奚也不再扮演谦谦后辈了。
向纯手中的锤子顿了一下,但依然没有回头:“救人?救什么人?”
“救这庄子里的所有人。”刘奚沉声道。
“你们庄中百姓,金石之毒已入体內。那些易怒暴躁,手足颤抖,记忆衰退,齿齦发黑,都是汞毒的徵象。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年,这庄子里的人就要死绝了。”
“什么?”向纯猛地转过身来,手中的铁锤“噹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刘奚,眼中的戒备和不耐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金石之毒?”
“汞毒。”刘奚一字一句地说道,“丹砂乃汞,长期接触会慢性中毒。你们天天开採丹砂,又不知防护,体內早已积累了大量毒素。”
向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他想起了这些年来庄中的种种异象——村民们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打架斗殴。
许多人的手开始发抖,记性也越来越差。
甚至连他自己,有时也会感到莫名的烦躁。。。
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汞有如此的毒性。
向纯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怀疑。
“什么汞毒?我看你就是个江湖骗子,故弄玄虚!”
刘奚並不恼怒,只是平静地说道。
“金石之毒,能腐蚀人的五臟六腑,但同时也能防止尸体生虫,因为连虫子都被毒死了,何况是人?”
向纯的脸色再次一变。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向纯有些沮丧地坐在铁砧旁。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朝廷要贡品,他们不挖就是抗旨,全庄的人都要死。挖了也是慢慢死。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他用手捂著脸,声音里带著深深的悔恨。
“如果。。。如果当年我接受了郡里的徵召,做了官,或许就能阻止这一切。可我偏偏要做什么隱士,眼睁睁看著乡亲们一个个送命。。。”
“还不算晚。”刘奚走到他面前,语气坚定,“只要找到正確的方法,有些人还能救。而且,改变现状也並非没有办法。”
向纯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你有办法?”
“只有我有,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