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刘奚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失望,隨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又重新燃起希望。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他试探著问道。
“侄儿听说,西市的官奴市场,时常会有些因罪被贬为奴的军户发卖。我想去那里,买些懂规矩的军士回来,既能看家护院,又能帮著处理文书杂务,不知是否可行?”
刘玄闻言,抚须点头。
“这倒是个路子,简单得很。官奴市场由少府管辖,我与那里的令丞有些交情。你需要多少人,我递个话过去,让他们把底子乾净、识文断字的优先挑出来给你,省得你自己去费心。”
然而刘奚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刘奚先是躬身道谢:“多谢伯父费心。”
隨即他抬起头,“伯父,寻常军士,侄儿自己去挑便可。我想请您帮忙递话的,是想要几个……”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了最后四个字:
“基层军官。”
刘玄脸上的从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双眼眯起,像是在重新审视这个侄儿。
“阿奚,”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再说一遍,你要什么人?”
这已经不是疑问,而是质询。
上一次,刘奚说要两个护卫,他理解为少年人求个心安。
可这一次,刘奚张口就要军官,这性质就完全变了。
护卫是盾,用来防身。
而军官,是刀,是剑,是组织起力量的核心。
一个十五岁的尚书令史,要刀剑做什么?
要知道周和莫二人,本身就有做军官才能。
刘奚没有被伯父的气势压倒,他依旧平静地陈述著自己的理由。
“伯父想过没有,朝廷会把什么样的实缺,丟给一个没有根基、急於上位的年轻人?”
他没有等刘玄回答,便自问自答:“不会是江南富庶之地,只可能是那些蛮族环伺、盗匪横行、地方豪强不听王化的残破州郡!”
“到了那里,侄儿无依无靠,手中除了一纸任命,一无所有。我面对的,將是手握部曲的坞堡主,是不听號令的骄兵悍將。届时我需要的,就不仅仅是几个抄写文书的奴僕,而是能帮我训练乡勇、清点武库、乃至在危急时刻能守住县衙的臂助。”
这个理由,其实很蹩脚。
刘玄冷笑一声,打断了他。
“阿奚,你是在我面前,也学会用官场上的辞令了吗?说吧,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是不是想蓄养私兵?”
私兵二字,重如千钧,这是足以让整个家族万劫不復的罪名。
这里可是洛阳,一个小小的令史居然有蓄养私兵的念头。
在乡下自己偷偷养些部曲就算了,同样的事情放在洛阳可不是一个概念。
刘奚心中一凛,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退缩。
“伯父,侄儿自有分寸,不会让人抓到任何把柄。我这是在为那一天做准备!”
“这些人,今日在我手下是吏,是奴。可到了我外放的那一天,他们就是我能站稳脚跟的唯一根基。”
刘奚说的那一天,是洛阳城破的那一天。
只是在刘玄耳朵里面,当成了是外放的那一天。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是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