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蹲在你床边,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干涸,挂在明朗微笑的嘴唇上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快出来吧,现在没人管着我们了。”
你愣了一会儿,接着坐起身,第一眼望见的就是敞开的禁闭室大门。
门外的光透了进来,更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与轻声交谈,不对,是喃喃自语——像是一群人刚从禁锢中挣脱,正试探着确认自由真正降临。
你打了个激灵,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爬起来,快步走到门口,一眼望去:
每一扇病房门都大敞着,病人们正一个个从房间中走出。
你看到有人还穿着病号服,有人已经将床单撕成奇形怪状的衣服,盔甲一样顶在头上仿佛这样就能假以掩盖,有人跑得太快以至于拖鞋都蹬掉了只能光脚踩在瓷砖上。
她们左顾右盼地在走廊里走动。
一开始,她们的举止还算“规矩”。低声说话,慢慢行走,明明已经没有人在抓着她们的胳膊,看起来像是还在狭制之中。
只不过,这一切,很快就产生了变化。
“啪!”
某个男病人不小心撞翻了角落桌子上放着的一只玻璃药水瓶。
碎片四溅,反射着冷光。
这一声在普通人眼里都算得上大动静的巨响仿佛击中了某些人的“神经警报器”。
“他摔东西了!”
一个病人狂躁而崩溃地尖叫起来,双手抱头,空袭警报响起了似的那样狂奔到角落。
紧接着,另一个人在地上看见了碎玻璃,便大笑着蹲下去捡:“亮晶晶的!亮晶晶的!”
她一边喊一边往嘴里送。
你忙冲过去,拦住她的手,可你顾得了这里,却来不及阻止混乱的蔓延。
尖叫声、打闹声、甚至哭泣声,瞬间交织成一锅粘稠的噪音粥。
几个情绪本就不稳的病人不知为何开始猛推她人,嘴里叫着要出去。
有人咬人,有人拉扯,还有人扒着墙壁尖叫着“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你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喊:“都给我安静!”
哈,没人听你。
你闭闭眼,吐出闷气,把心神集中到你昨天搜集到的“样本”中——那些相对清醒、可以沟通的病人。
马上就找到了目标,比如最角落那个端端正正坐着的林恩,把她的手一把拽起:“来,跟我走。”
她吓了一跳,却还是乖乖起身。
你又找到了一个不怎么回答问题却总爱问“几点了”的短发女孩,她一直都站自己的病房里,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发着呆,你一拉她的衣袖,她便也毫无抗拒地跟了过来。
你尽可能地先聚拢那些不需要强制的几个人,五个,六个,七个…你让她们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圈。
她们自觉地坐好,很快接受了这种状态,转而平静地交头接耳起来,放松的状态像是等着领饭。
而你就像领队的老师,已经安抚好最乖的一部分,环顾现场,评估混乱的程度,而后决定——该动手了。
你对这里已经无比熟悉,立刻便冲入最近的储物间,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条条备用约束带,一些常用的棉被单。
你回到走廊,你活学活用了已经学到的这些手段。
用绳子捆绑、用床单裹住对方躁动的手脚、用控制语气怒斥。
你不是医生,但你是此间最清醒的人,而这已经足够让你暂时主宰局势。
你抓住她们,强迫她们坐下,围成一圈,一圈又一圈,按照她们已经习惯了的那些方式,去要求和命令她们。
而这,对于一些不够乖的病人来说,远比温和的劝诫要有用。
你气喘吁吁地绕着这圆圈泡,双手沾满了抓扯时弄下的皮屑与汗液,你就算再怎么被历练出来了强壮的体魄和气力,一个人应对十几二十个还是会力不足。
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你完全是在用最暴力的方式逼疯人坐好,来向谁证明你没疯。
但你不能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