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咒一字字滚落,和你胸腔里鼓动的心跳重叠在一起。
惊奇的是,随着动作念完咒语的瞬间,你感觉喉咙像被洗过似的,一种冰凉的清爽感顺着气息涌出,竟然莫名有些舒畅。
你对这仪式的信任感多了几分。
“传下去。”父亲点头。
你转身,伸手搭上静莲的肩。
她眼神紧张,嘴唇发抖,但还是跟着模仿:手指依次按过额头、唇边、心口,至于咒语,念得勉强,却也合格完成。
只是,咒音从她口中吐出时,你分明看到一室的蜡烛将她的背影在火光里微微一晃,好像有某种力量把她压了一下。
可下一秒,她猛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也安定下来,眼神有些迷离,好像真的被净化了。
接下来轮到慧敏。
她胆小,可这促使她做得更快。
额心、嘴巴、心口,连着点去,咒语一骨碌就吐出来。
你暗暗替她捏了一把汗,却见父亲只微微皱眉,并未喝止,铜钵回荡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像是回应了她的仓促。
最后是美玲。
她跪坐得笔直,双手合十在额前,虔诚得像是真的在佛堂礼拜,她念出的咒语比任何人都要稳,尾音拉得很长,反倒带着一种悦耳的韵律。
随着她最后一个音落下,她把动作传回你这里。
父亲点燃一把黑色的草药,烟雾在你们头顶盘旋,像一条细长的蛇,蜿蜒游走在四个人之间。
肩膀上美玲的手指离开,你便伸出手再一次触碰额心——你自己的胳膊和你的身体像是环绕成了一个闭合的圈,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其中传递。
咒音吐出的瞬间,你的全身都好似被无形的水流冲刷过,从几个小时前开始的那股沉闷、紧张,甚至对“父亲”的抵触,都稀释开来。
这感觉就像是把心间一口大石头给卸下来了。
“很好。”父亲手里那些细碎的动作不停,拿起一个道具又很快换另一个,“第一轮,你们都没出错。”
是啊,没有出错。只是,你隐约觉得,这样的顺畅过于诡异。
从始至终都有那么一丝微妙的违和萦绕在你的神经边缘,可是等到你真的想要找到蛛丝马迹以揭开一切,却又无从下手。
烛火继续摇晃,父亲的声音响起:“再来一轮。”
你照例第一个完成自己的动作,额心、嘴巴、心口,吐出咒语,没有问题。
紧接着,你拍着静莲的肩。手一放上去,你的眼睛就瞪大了。
手下的触感软若无骨。静莲她——
她颤颤巍巍地举起毫无支撑力可言的胳膊,软绵绵地触碰了额头。
当咒音该从她口中吐出时,她的唇只是颤动,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却像是噎住的呻吟。
中间的铜钵里浮起一圈细微的涟漪,可是此刻室内根本没有一丝风闯进来。
你看向父亲,他没有给出任何指引,只是冷冷看着。
怎么这样?所以他的意图——不,不论他的意图是什么,现在的问题是——你的思绪很破碎,正如一切都那么的合理地往前推进却又让你怅然地不知从何处下手一样——就在这一瞬,你的脑海像是被狠狠敲了一记:这是传咒!早说了,最关键的是仪式不被中断。
你被安排在静莲的前面,这本身就有着某种暗示。
于是你果断地改变动作,坐稳在蒲团的同时你斜倾着身体,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
你竭力忽视手里这好像捏着软管一样的触感,抓着她完成从额心到嘴,再到胸口的路径,同时,你自己在唇齿间吐出咒音,压得极低极轻。
你帮她把“该说出”的部分说好了。
一股力量化作湿漉漉的风,像一条扭曲的蛇似的,瞬间沿着你们相触的地方滑了过去。
仪式顺利传递,可静莲的身体却猛地一颤。
她的眼睛猛地翻白,你瞥见她的颈侧鼓起一个个细小的包,紧接着咕咚咕咚地破裂开来,污泥,到处都是污泥,就这么溢出来。
泥浆顺着她的身体瀑布一样淌下,滴落在地板上的符文上,迅速渗透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