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宛怜悯地俯视凌霄儿,冷白修长的手指捏住凌霄儿后颈的软肉,柔声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不听话,如果你听话,一切都会好好的。”
凌霄儿如同老旧的机器人一样抬起头,桃花眼中黯淡无光,点头之后又摇头,神情茫然。
马车外依旧是整齐规律的脚步声,马车内空气滞缓地流动,清雅的草木香慢慢变得浓郁。
如一条小蛇,在无人注意的地方,缓慢而又黏腻地圈住凌霄儿细瘦的手腕。
卫宛眉眼间的冰雪在此时消融,她展开清丽非常的眉眼,长而浓密的睫毛投下阴影,掩住此时暗沉渗人的凤眸。
她屈尊俯下身,将凌霄儿捞起来抱在怀里,手指抚摸凌霄儿尾骨,声音温柔,犹如情人低语:
“这是你刚才听话回答问题的奖励,宝宝,你知道吗?小宠物就算变难看了,只要乖乖听话,主人还是会忍不住宠爱他。”
凌霄儿缩在她温热的怀里,紧紧环住她的腰,桃花眼里更加迷茫。
卫宛声音更加柔和,她将手搭在凌霄儿小腹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与凌霄儿交融:“只要你乖巧听话,我会允许你生下我的子嗣。”
乖巧听话。
只要乖巧听话,就什么都可以拥有。
充满好闻的草木香的怀抱会有。
衣食无忧的生活会有。
甚至连主人的子嗣都可以有。
他好像从前在楚馆见到的那条狗,只要肯给口吃的,就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兴奋地跑过去。
凌霄儿吃力地仰起头,艰难地亲吻卫宛唇角,缓慢而又坚定地点头,而在下一瞬,桃花眼中的光又涣散开来,仿佛不知道刚才答应了什么。
卫宛注视凌霄儿透着死气的眸子,心跳无端停止一瞬,她压下心中没有缘由的不安,奖励性地亲吻凌霄儿冰冷的眉心。
车内又陷入安静,不一会儿,尉大夫背着药箱走进马车,瞧着卫宛怀里的凌霄儿神情自然,她走到卫宛面前,弯腰道:“家主,小人替公子瞧瞧。"
她将药箱放在桌案上,打开箱子,从里拿出一条帕子搭到凌霄儿苍白细腻的手腕上,隔着帕子把脉。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尉大夫收回手,神情凝重:“家主,如今公子刚小产,气血两空,加之心神受创,更要好好静养。”
她一顿,补充道:“否则,依这位公子脉象来看,恐是短命之相。”
卫宛指尖一顿,垂眸瞧着怀里的凌霄儿。
他穿得比任何人都厚实,手脚却冰凉,面上也无半点血色。
凌霄儿将头靠在卫宛颈窝,神情麻木,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迟钝地感受到卫宛的目光,抬起头,唇角费力地弯起,艰难地挤出讨好的神情。
卫宛心中一股郁火,她捂住凌霄儿的眼睛,声音泛冷:“你是在哭吗?”
凌霄儿一怔,抿了抿唇,安静地将头埋在卫宛的颈窝处,用后脑勺对着卫宛,似乎生了闷气。
不知为何,瞧着这样的凌霄儿,卫宛心中郁火反而散了,她捏住凌霄儿后脖颈的软肉,看向尉大夫:“知晓了,你将药方开给我。”
“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也一并说清楚。”
*
大约半月后,大军抵达前线,凌霄儿被安排在城中一间幽静的宅院中,院子周边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也几乎都是卫宛的人。
到达前线的第一天,他第一次开口央求卫宛,叫卫宛在一旁的青山寺给腹中那个胎儿立一个往生牌。
随后的日子,他便爱静静地坐在院中那棵大树下,望着池塘中的几尾鱼发呆。
两月后,军营传来了大败敌军的好消息,凌霄儿的脸上,终于又生出些血色。
然而即使迟钝如他,也隐约察觉出空气中异常的气息。
当晚,两月未见的卫宛来到他这处宅子。
凌霄儿柔顺地任小厮们替自己梳洗打扮,着一身什么都遮不住的白纱,送入那间专门留给卫宛的屋子。
他乖巧地跪在如今更是气势迫人的卫宛面前,见卫宛不动,又觉得有些冷了,便自己主动爬到卫宛面前,仰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卫宛。
要抱。
卫宛皮肤依旧冷白,只是如水清冷的气质里,参杂了几分迫人的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