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那位坐在临近门口位置的,十年前九死一生从手术台上下来的黎星灼,也是如此。
谢恺封没人管,但黎父黎母见不得儿子寻死觅活,他们最开始跟着哭,跟着憔悴,跟着崩溃,忍不住埋怨那小男生是个祸水,他一走,这些人都疯了呀,可又极其渴望他能活过来。
有时候黎星灼的样子恹得让他们看不过眼了,他们就会卑劣地在其他这几个人里,寻求几分安慰感。
当时的谢恺封死了一次没死成,沈青琢情绪隐忍、但告假不去公司了一直闷在家里,谢澈莫名在街头和人打架,陆以珺脑子不正常了反复在那小男生的卧室里走来走去……
只有谢宥,当时的谢宥和所有人画风迥异。
他三天两头不见踪影,偶尔会出现在悯希妹妹悯婉的病房里照料一二,更多时间却都不知跑到了哪里,模样虽不修边幅,还疲倦不堪,但没有自家儿子那样绝望到一心求死的境地。
黎母去求谢宥,求他救救黎星灼,她确信谢宥一定有办法。
她求谢宥救她儿子一命。
谢宥不是圣人,黎星灼死不死其实他并不上心,可年过半百的老妇人这样求,他没办法,所以他抽出一天时间给这些人群发了一条短信。
那之后——这些人好像焕发新生,于地狱中爬了出来。
黎母看见自己儿子不再闷在房间了,积极吃药,吃饭,吃完就往外跑,似乎在调查什么。
其他人也是,每月的十五号,是他们交换信息的时间。
幽闭的包厢里,没有人点菜,谢恺封唇边弧度诡异,要笑不笑地和黎星灼起了冲突:“你是故意的吗,想打架?”
餐厅今天有活动,服务员刚才进来让黎星灼抽奖,黎星灼抽了一个“6”、一个“17”,“6。17”组合起来,正好是那年悯希报复他的日子。
黎星灼不是无心,报出数字的时候故意瞥了谢恺封一眼,一下挑起他心里肝肠寸断的怨恨。
黎星灼冷冷道:“我介意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是不是有暴力基因,或者哪里有缺陷,可能真的有吧,否则也不会干出欺骗别人的事。”
谢恺封皮笑肉不笑:“没有你光明磊落,偷闯进别人家里,之前也是又哭又闹,才吃上奶。”
黎星灼扯住谢恺封的衣领,和他扭打了起来。
包厢里乌烟瘴气,直到谢宥把一张图纸放在桌面上,他用笔指住圆球的下侧方:“我的调研团队指出这一块是‘球’的核心,和驱动所有动力的处理中心。”
谢恺封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渍,面无表情:“有什么用?”
谢宥脸色淡淡:“没什么用,只是一个结论。”
他眼眸垂下,平直的睫毛在眼下落下阴影:“我真正要说的是……三天前,我在北边一个边陲小镇的私立小学里,见到了一个神经有些失常的老人。”
沈青琢看过来,陆以珺也将目光从手机上抬起,就听谢宥继续说道:“老人嘴里念叨着‘突然消失’、‘就那样突然消失啦’一类的话。”
谢恺封手背上陡然暴起蜈蚣一样的青色,他脸色急遽变化,死盯住谢宥。
谢宥的气息也微微出现了一点波折:“老人精力不好,经常说着说着就想睡觉,我和他沟通困难,除去这一句,只听到另一句的一半。”
“老人说,‘他去了其他世界’。”
沈青琢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想表达什么?”
谢宥目光轻动,缓慢道:“我想,我们生活的世界或许只是很小一环,在我们认知之外,还有无数个世界,那年,我看见的白球则是操控他去其他世界必不可缺的‘飞船’。”
“——如果我们能再找到一辆‘飞船’,就能去到其他世界,找到他。”
第43章帝王逝世的白月光(1)
从畜牧场出来,悯希便看见对面一个刚准备走进联邦总局的男人突兀停下脚步。
他扭头看了一眼,悯希很确定他看的是自己。
夜太黑,悯希站的地方是五六个细木桩钉成的大门口,脚边还有一滩醉汉的呕吐物,酸臭不已,悯希往左走,他往左看,往右走,他往右看。
目光中带着陌生,他不认识自己。
男人仪表堂堂,还能出入联邦总局这种只有精英荟萃才能进出的地方,本不应该是坏人。
但夜晚,周围空无一人,对方举止怪异,三个要素凑齐,让悯希不得不警觉。
悯希揪紧胸口前的衣服,右腿往后撤一步,扭头就跑。
后面没有脚步声,对方没有追上来,于是悯希停在原处悄悄往后看。
总局大楼落下来的畸形阴影下,那起初站着的男人不知何时单膝跪在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