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以她绝不肯吃亏的个性,早就拔出纯钧大杀四方了。
纯钧剑在高空飞行,四周风景飞快倒退。叶雪衣看一眼身后的蓝衣少女。被她牵连的姑娘长得很漂亮,虽然因为年岁尚稚,五官尚未完全长开。但叶雪衣能看出对方眉眼间的灵秀婉约,尤其是那双棕褐的眼眸。
幽深而美丽,让叶雪衣想起年少时见过的一个男人。
此时那双眼睛出神盯着脚下,似乎是不习惯御剑飞行,但比起害怕更像是发呆。
“那群人是冲我来的,”叶雪衣说,“没想到他们无能到把你当成了我,不好意思。”
执法队瞥见了小偷的蓝色衣角,又遇到了穿着湖蓝衣裙的叶流玉,想当然地把叶流玉当成了偷走登记簿的人。玉正的小偷叶雪衣服饰却是青蓝两色,清新得让人想起蓬莱岛旁倒映出青山的海浪。
被叶雪衣牵连的姑娘看上去完全是个不能修行的普通人,周身没有半点灵力波动,在夷安弟子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以叶雪衣的眼力,她当然能看出叶流玉的剑根本没有开锋,也没有沾过血的杀气,比起兵刃更像是一件装饰品。
叶流玉回过神,答非所问:“你的剑看上去很漂亮。”
但叶流玉还没看信,就产生一种担忧。
裴大人死得这么巧,原身遗愿是送这封信,信里面真的可能只是一些小事吗?
她是离开拔步床了,可这被锁起来的屋子,乃至这整座宁远侯府,不都是一张更大的拔步床吗?
叶流玉在大周活了七次,可她从未走出过拔步床。
有了这样的想法,方才还觉得舒适的塌变得膈人,她躺不下去了。
叶流玉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这屋里雕梁画栋,繁复的花纹蔓延在各处,每一件家具都由良木制成,做工精细。
叶流玉越看越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做什么,可她得做点什么。
叶流玉最后下了塌,咬着牙,使劲儿把矮榻拖开,让它离拔步床尽可能的远,远到躺在榻上也看不见那张拔步床。
努力在一屋之中睡得那张拔步床远一点,是掩耳盗铃,是可笑的徒劳,可她总得做点什么。
就像活的第七次,她没想着怎么解决问题,没想着如何逃出宁远侯府,而是鲁莽地用一次珍贵的机会选择报复,选择和李氏打一架。
力气一下用得太猛,叶流玉的膝盖磕在矮塌的边角,尖锐的疼痛传来,痛得让人想哭。
生理性的泪水盈满眼眶,叶流玉先是习惯性地憋回去,随即愣住了,她想起目前在这个屋里她有那么一点可怜的自由。
于是就着这点疼痛,她任由泪水落下,她哭起来。
一开始试探性地瓮声瓮气地哭,不知不觉越哭越大声,最后像开了某个闸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叶流玉之前死过六次,每次都没有哭,她死得很快,活得也很快,快得挤压了她的情感。
就像打游戏,能反复重开的游戏,理智的人应当总结经验,全力投入下一轮,而不是沉溺在过往的失败中痛哭流涕。
叶流玉以为自己是个理智的人,前六次她也努力做到理智,可这一次她崩溃了。
她很饿,但这里的东西吃了就会死。
她很累,但每个人都戴着虚假的面具。
她很孤独,但这里没人是她的同类。
其实每一次醒来,她都比上一次更厌恶这张拔步床、厌恶这间屋子、厌恶宁远侯府、乃至厌恶这个世界。
叶流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现代人到了古代也没办法大杀四方,她甚至没办法活着顺利地走出这间屋子。
痛苦叠加之下,崩溃是自然而然的。叶流玉没多挣扎就接受了自己的脆弱。
拜托,要知道她是个在读博士。
读博给她带来的收获,除了一些知识,就是她比一般人更容易崩溃。
她能坚持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她崩溃地和李氏打了一场,没什么实际用处,只是为了宣泄,为了爽一点。
可她还是懦弱,她只是砸了一个有毒的杯盏,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但叶流玉知道,即使让李氏中了毒,她也有解药,她死不了。
多心酸,她连崩溃都做的不够到位,不够放肆。叶流玉听得一愣一愣的,问:“嬷嬷,你在宫中教礼仪都是这样教吗?”
袁嬷嬷摇头:“自然不是,我在宫中名声可不太好,小宫女们都说我过于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