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的一声,马车刚停稳,叶流玉踉跄着,一手按住肚子,一手抓住钱大的胳膊,借力下了车。
钱大有些手足无措,他没来得及摆好踏脚,二小姐怎么就扶着他下车了呢?这男女授受不亲啊,更别说他还是个低贱的车夫。
不过他很快就没心思想什么男女大防了,因为钱大近看才发现,叶流玉面如金纸,唇色发乌,额头全是细汗。纵使他这人从小缺根弦,也被吓了一跳,着急道:“二小姐,若是不舒服我们赶紧回侯府吧,让府里大夫看看。”
叶流玉只摇头。
回宁远侯府?
根据她过去一段时间丰富的死亡经验,在外面挣扎一下许是白费功夫。
但那繁花似锦的宁远侯府简直是阎罗殿人间分部,回去就是板上钉钉的死。
叶流玉不理会钱大的劝阻,朝着一旁的早点摊子走去,等到了摊前,她腹中恍若针扎,嗓音只细细弱弱地挤出来:“老板,来……来碗豆浆……”
钱大这才回过神,一拍脑袋,今日出来的早,二小姐没吃朝食,这般摇摇欲坠,许是饿出来的?
钱大搞不明白,但小姐说什么他做什么,掏出铜板去找摊主付账。
叶流玉眼巴巴地瞧着摊主麻溜收下钱,正拿碗盛豆浆,一阵剧烈的疼痛猛地袭来,她眼前发黑,脚下一软,不自知地往旁边歪去,在钱大的惊呼中,眼看着叶流玉就要压在桌前端坐的红袍男子身上。
一只手迅速伸出,稳稳扶住了叶流玉的肩。
“这位姑娘,没事吧?”严明没立刻松开,要不是看在这女子脸色实在不好,早在她往大人身上倒的那刻,就将她一掌攮开了。
叶流玉听出对方语气不太客气,大概是把她当作碰瓷的了,但她无暇顾及。
摊主像是被她倒下惊住了,盛汤的手顿下,属于她的那份豆浆还在锅里。
如今叶流玉的视线被离她最近的,她能迅速获得的,那碗有主的豆浆牢牢捕获住。
此时此刻,她眩晕的脑袋里也只剩豆浆。
豆浆,高蛋白饮品,植物蛋白可与一些重金属毒素结合,降低毒性。
急性中毒的情况下,在没有其他药物和救助的情况下,可以考虑饮用豆浆。
她没多犹豫,调动全身最后那点力气,朝桌上那只碗伸出了手。
面前的豆浆被一只细白的手夺走,一直神游天外,知道杂事都会被严明摆平,没管周围发生什么的谢云泽这才惊讶地抬眼。
然后就看见一女子捧着比她脸还大的碗,吨吨吨地将他的豆浆一饮而尽。
豆浆,他的。
调羹还握在谢云泽手中,但少了那碗豆浆,它似乎也没了归处。
日子过得严丝合缝,有条不紊的谢云泽倒是第一次见这种状况,他暗自压了压眉峰,看向一旁疑似“办事不利”的严明——
连个女子都拦不住,由得她在眼前造次?
严明感受到自家大人的注视,向来快速响应的他难得发愣,也实在是瞠目结舌。严明成日里对大人严防死守,帮大人挡下明枪暗箭和狂蜂浪蝶,但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会抢大人的豆浆喝呀!
这女子方才莫不是装晕,让他放低戒心,并且牵制住他,好来抢大人的豆浆?
现在的女娘怎的如此放肆,这豆浆他们大人可已经喝了一口!
叶流玉一碗豆浆下肚,手上只剩空碗,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用,她腹中疼痛好似有所缓解,这才有精力观察周围。
黑衣侍卫正在恶狠狠地瞪她,钱大和摊主呆愣愣地看她,但此时,最不可忽视的并不是正关注她的这几人。
叶流玉很难把视线从眼前大红衣服、胸口蹲只鸡的美男子身上挪开。
明明他只是将手中的白瓷调羹放在了桌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叶流玉顿时感觉尴尬的氛围更为凝滞了。
已经抢了人家的豆浆应急,如今该如何收场?
若是寻常人,给些银钱做补偿便是。
但眼前人显然不寻常。
叶流玉姑且称这男子为红衣鸡兄,鸡兄连每根头发丝仿佛都在说他很贵,总之是一副绝不缺钱的模样。
叶流玉一边想应对之策,一边控制不住手抖,她清楚地知道应该是毒素影响中枢神经,导致了她产生一定的运动障碍。
但在其他几人眼中,这姑娘方才还勇猛地抢完豆浆,转眼就怕得直哆嗦,只见她放下碗就颤颤巍巍地从发间取下支发簪,又抖着手把发簪递到了谢云泽面前。
这是支金玉顶梅花簪,底置尖锥式银簪脚,被打磨得很锐利,簪顶以珠宝玉石铺展开来一朵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