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回握,如同一点星火坠入枯草原,瞬间在顾清淮死寂的心湖里燎起冲天烈焰。他猛地收紧了手指,与她十指死死交扣,锁链硌在两人紧贴的腕间皮肉间,带来清晰的痛感,却更添几分畸形的亲密。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微妙的快意。她终究不是毫无反应。这认知像最烈的酒,冲昏了他本就因高热与情绪而混沌的头脑。
既然你回应了……他昏沉地想,眼底掠过一丝偏执的暗芒,既然你给了我这丝缝隙……
那就别怪我将你一同拖入这泥沼深渊。
他不再犹豫,重新俯首,这次的吻却变了意味。不再是纯粹的发泄与报复,而是带上了一种掠夺性的,不容抗拒的深入。纵然身为坤泽,他顾清淮何曾真正屈居人下,东宫之中,即便不曾实践,那些于床笫间取悦或是掌控人的手段,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从不屑,亦不愿用于自身。此刻被恨意与一种病态的证明欲驱使,那些理论尽数化为行动。
他的吻变得绵密而深入,舌尖扫过她口腔内每一寸,带着挑逗的力道,时而轻吮,时而啃啮,逼着她承受,甚至回应。
他闭着眼,全心沉浸于这场由他主导的,迟来的掌控之中,试图用这种方式洗刷过往的痕迹,证明并非只有他一人失控,并非只有他一人沦陷。他甚至恶劣地想,若她此刻睁开眼,是否会看到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也会泛起迷离的涟漪。
锁链声声,敲击出逐渐急促的节奏。身畔之人依旧并未有明显抗拒,只是那被他紧紧交握的手指,泄露一丝颤动,指尖无意识地刮过他的掌心,漾开一片细密的涟漪。
她的呼吸,似乎也比方才更乱了一些,细微的,压抑的气流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耳际。
这点变化极大地取悦了顾清淮。他越发得意,动作越发大胆起来,唇舌沿着她的下颌下滑,落在她微微起伏的颈动脉处,他刻意放缓了动作,指尖在她衣襟边缘流连,感受着她逐渐失控的心跳透过薄薄衣料传递到他掌心,一种掌控般的快感油然而生。他就是要撕破她这副永远平静无波的面具,要她同他一样,沉沦,失态,露出最不堪的模样。
“你这般看着我……”他喘息着,再次吻上她的唇,辗转厮磨间,语焉不详地低语,如同魔鬼的蛊惑,“倒让我想起……那夜在东宫……你也是这般……看似抗拒……实际上……”
话语未尽,意蕴却肮脏而明晰。他试图用过往的折辱来刺伤她,也试图用此刻的撩拨来证明自己的主导。
锁链在剧烈的动作中不断作响,顾清淮沉浸在这种报复性的征服感中,几乎忘了初衷,只想看她彻底失控。
烛火毕拨一声,爆开细小的灯花,映照着榻上重叠的身影,将那份扭曲的亲密无限拉长,投于墙面。顾清淮的唇齿流连于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留下斑驳红痕与细微齿印,手下力道不减,近乎粗暴地揉捻着掌下柔软的腰肢,试图用这种近乎凌虐的亲近,在她身上刻下属于自己的印记,仿佛如此便能填补那无底洞般的空虚与恨意。
身下的人始终未有太大动静,只那被他死死扣住的十指,指尖微微陷入他手背皮肉,带来些微刺疼。她的呼吸的确乱了,细微压抑的气流拂过他耳际,带着一种不同于药香的,极淡的冷冽气息。
这无声克制的反应,反而比任何挣扎或迎合都更令顾清淮心绪翻涌。他抬起头,喘息着,望向她。她依旧闭着眼,长睫垂落,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唇瓣因他方才的肆虐而显得红肿,泛着水光,衬得那张清冷的脸庞竟生出几分惊心动魄的脆弱与妖异。
他心口猛地一撞,某种更黑暗的念头蠢蠢欲动。他缓缓低下头,欲再次攫取那抹红肿,舌尖甚至已尝到那极淡的血腥气与属于她的味道,却看见她猝然睁开的眼。
这无声的反应如同助燃的油,浇在顾清淮心头那簇邪火上。他抬起眸,欲在她眼中搜寻预期中的迷乱,却猝不及防撞入一片沉静如古井的眼眸,里面没有情动,没有迷离,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近乎虚无的平静,清晰地映出他此刻意乱情迷,狼狈不堪的倒影。仿佛他所有激烈的动作,所有试图将她拉下神坛的努力,都只是徒劳的演出。
她看着他,目光清晰映出他此刻情潮翻涌,眼角泛红的模样,与他记忆中那个高高在上,冷厉决断的太子殿下判若两人。
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感猛地攫住了他。所有刻意营造的掠夺姿态,所有试图证明自己并非全然被动,并非一味沉沦的努力,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可怜。
这死寂的平静比任何抗拒都要令人难堪。顾清淮心头那点虚妄的得意骤然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为尖锐的羞恼与自我厌弃。他就像个卖力演出的丑角,用尽浑身解数,却发现观众早已离场,只剩他一人困在台上,对着空荡的座席献丑。
他动作骤然僵住,沸腾的血冷了下来。紧扣着她的手无意识地松了些许力道。
陆参商却没有趁机抽离。她依旧静静躺着,任由锁链缠绕彼此腕间,呼吸渐趋平稳,只有那微微湿润的唇瓣和颈间新添的红痕,昭示着方才并非一场幻梦。
她极轻地动了一下被压麻的手臂,锁链随之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这声响惊醒了顾清淮,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从她身上翻下,背对着她蜷缩起来,扯过凌乱的被褥胡乱盖住自己,连同一截粗糙的锁链。
密室内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那无法忽视的,萦绕不去的暧昧与尴尬。
良久,身后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挲声。陆参商坐起身,并未看他,只沉默地整理着自己被弄乱的衣襟,动作从容,不见半分慌乱。那细索的声响每一分都敲打在顾清淮紧绷的神经上。
整理好自己,她复又抬眼看向那个背对着她,浑身写满抗拒与难堪的背影。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将被他攥得皱褶的衣襟抚平。指腹无意间擦过他紧绷的脊背,感受到那下面肌肉剧烈的震颤。
顾清淮猛地一颤,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呵斥,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
陆参商收回手,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良久,极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重砸在顾清淮的心上。
顾清淮猛地睁开眼,却依旧背对着她,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强撑的,最后的骄傲与难以掩饰的脆弱,冲口而出:“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门开合的声音轻轻响起,又归于寂静。
她走了。
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顾清淮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四肢百骸都传来僵硬的酸麻。被褥间还残留着她身上那极淡的冷香,与他自己散发出的奶腥、药味、汗意混合成一种古怪而屈辱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包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