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而然地往枝白的方向靠去,可是距离越近,反而越是看不清。
“娘子?娘子?”陈勉撩起衣袍去追,“娘子你在哪儿?”
可他步伐越快,山间的雾气便越盛,他紧赶慢赶,最后却迷失在一片不辨方向的白茫茫之中。
陈勉心中一紧,挣扎着便要一头扎进雾气之中。
“娘子——”
“陈勉?”
一人的声音打断了这绮丽又怪诞的梦境,陈勉从昏睡中抽出身来。
他甫一睁眼,昏黄的光亮便争先恐后地涌入,刺得人双目胀痛。
陈勉不自觉便伸手去挡,直到一阵疼痛席卷全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周身的伤口,怕是难以行动。
他眯着眼,从缝中瞧见不远处的两人。
其中一人背对着他,只见清瘦挺拔的身姿,看不清正脸,不过从他的形容气派来看,应当是宋大人。
而另一人,面对着他,他倒面生得很,认不出什么。
只见那人低声说了些什么,向宋大人行过礼之后便退下了,身子隐入转角,再也看不见。
“陈勉?”宋凛生轻声唤道,他方才似乎瞧见陈勉睁眼了。
陈勉只觉得宋大人的身形朝自己走了过来,不过影影绰绰的,他看不十分真切。
“宋……大人……”
陈勉这般唤着,想着哪怕身在牢狱,也不能短了礼数,便挣扎着想起身向宋大人见礼。
“你快些躺着。”宋凛生扶住陈勉的肩膀,将他按在临时搭建的床榻之上,“你伤重至此,不可轻举妄动。”
宋凛生看着清洗过后的陈勉,方才他一身脏污反倒看不出来,原来他身上的伤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宋大人,我娘子她……”陈勉身子不肯放松,仍是挣扎着,虽然虚弱,却有三分劲道。
宋凛生不敢同他生犟,只得出言安抚。
“有一事你还不知,我要同你道喜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唤醒陈勉生的意志。
“枝白娘子生产顺利,我还没恭贺你弄瓦之喜呢。”
仿若活水入死潭,风声啸山川,陈勉像是一棵几欲枯死的树,宋凛生的话无疑是为他的枝叶重新妆点上碧绿的色彩。
他灰暗的双眸亮起生的光点,几乎要照亮同样灰暗的牢房。
“是女儿?是女儿!”陈勉不再挣扎,泄了气一般躺了下去,喃喃道,“是女儿好,女儿生的像娘子。”
说着,陈勉又挣扎了起来,“我娘子她如何了?她如何了?”
宋凛生甚至怕他将那副身子给挣散架了。
“放心,生产顺利,母女平安,枝白娘子并无大碍。”宋凛生出言宽慰,“有文玉娘子照料着,你放心。”
宋凛生重新拧了帕子,将陈勉头上那块换下,温度好似比方才更烫些。
他心头一默,再开口时已是轻松的语气。
“你外伤极重,实在不宜挪动,待你好些,我便带你回去看望她们,如何?”
久久无人答话,叫宋凛生的话音孤寂地飘荡着。
“陈……”
宋凛生正欲开口之际,陈勉终是出声了。
“宋大人,我还能回得去吗?”
“自然能,为何不能?你好生将养,枝白娘子和孩子还在等你回去一家团圆……你——”
“方才那人是郎中罢?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热入肺腑,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