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耳畔喃喃道。
周明希开口:“我不……”
话还没说完,身子一阵悬空。
被推落的瞬间,气流如冰瀑倒灌进鼻腔,胃袋悬空漂浮,五脏六腑在腹腔里翻腾成漩涡,耳膜被呼啸声刺穿。
她没闭上眼,而是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在时速百公里的坠落中,她突然看清他瞳孔里炸裂的虹膜纹路,像是盘根错节的树枝。
很快,头朝下,血液冲进颅顶,她红着眼,看到谷底河流倒映着蓝天。
又听到他喊她的名字。
他带着笑意,很温柔地喊她:“周明希,你还好吗?”
她刚想回应,绳子快速回弹,他们像钟摆般相撞。
蹦极最让她舒爽的,是等待跳下去那一刻。
蹦极最让她害怕恐惧的,是那无数次彻底坠落后的回弹。
那种因为失去地心引力,完全找不着落地点的虚空,是肉体最难受的时候。
人根本不着地,不着地就会向四周乱抓,想要抓稳什么东西,可什么都抓不住。
那种虚无绝望又寂静,绝望到你感觉世界只有你一个人,寂静到你能听到自己心颤栗的轰鸣声。
那些无数回弹的时刻,就像人死前的走马灯,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谁,谁在你生命中最重要……
第一次蹦极的时候,她什么都抓不到,四肢在空气里拼命地向上够,想要够到天空,让天空做自己唯一的依靠。
可今天,她在极致的恐惧里,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她感受着他的体温不断传来,他们的身体贴得很紧很紧,密不可分。
“我很好,好过瘾啊。”
河谷里回荡着她的笑声回声。
程简盯着她的笑脸,也笑了笑。
他的唇突然轻轻擦拭过她的脸颊,腰上的手愈发大力地将她抱紧。
她说,她喜欢跳下去前,那种被未知支配的恐惧。
可程简正相反,他更爱这种坠落后,大力回弹的失重感。
那种心脏骤然提起,血液上涌,身体彻底摆脱重力束缚的瞬间,仿佛灵魂被猛地从地面抽离,坠入无垠虚空。
那一刻就像你在人来人往的地球,有人将你,一把推入到不见尽头的宇宙。
以往,他的宇宙里只有自己,无人能跟他共频,甚至身边连一个陪他一块儿蹦极的朋友都没有。
在他短暂的30年生命中,他遇到过很多人,他一直在寻找那个跟他一样的,骨子里带着疯狂的人。
可过了那么多岁月,他从未遇到过。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遇到这样一个人,可幸运的是,去年夏天,她闯入他的视线。
他始终相信,人与人之间奇妙的磁场,更相信,爱情的产生只需要在看对眼的那几秒,就可以激发起天崩地裂的碰撞。
在柏世营地的草原舞会,他们话都没说一句,就能从彼此眼神确定,这是同类。
假如灵魂有形状,他们的灵魂那一刻大概率会在库尔德宁草场上举杯相碰。
正如此刻,他又听到彼此灵魂碰杯的声音。
他们多么契合,无死角的契合。
蹦极就是一个魂飞魄散,又灵魂重组的过程。
而双人蹦极,则多了一种黏糊的羁绊。
全程不能松手,因此只能同生共死。
跳前签署的生死状,是交付信任的投名状。彼此脚踝缠绕的安全绳,是斩不断的共生脐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