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旌顺着他的方向望去,见一雪袍黄杉女子愁坐亭中,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
谢昭接着道:“你去找个和赵仪身形相貌肖似之人,再去‘借’个‘婴孩’,法事那夜同金一丰好好叙叙旧。”
“爷是要逼他自己去取那’保命符’?”
“他贪生,更信邪祟畏惧至阳至刚之物。那些沾染了人血的证物,在他看来,或许反而是镇压冤魂的‘法器’。”
“可这顶多只能判他杀人之罪,更会牵连到我们。”
“所以在那之前,要设法找出他藏匿私账册与赃银的地方。”
“只是他名下产业颇多,戒备极严,近年来更不断增置,至今都如大海捞针一般。”
“那便营机造势,耐心等他自己开口。见卿给的药方,你让他照喝不误。”
元旌见谢昭仍痴痴望着李清白,便默不作声地退下,取了件密实的貂绒披风给他,屏退周围下人,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他们。
谢昭缓步行至亭前,仿佛跋涉千山万水。
李清白倚栏侧坐,垂首掩面,如一只羽翼摧折的黄莺,尽失活泼生气。
他顿下脚步,随即挥手吩咐下去,不多时,几样精致小菜并一壶温得恰好的琼花露便呈上石桌。
文思豆腐羹,鸡火干丝,糟鳜鱼片,灌汤玉饺,煨茄瓤,松瓤鹅油卷,皆是她往日心仪的江都风味。
嗅得菜香酒香,李清白倏地回头,见来人是他,气呼呼地将头扭了过去。
谢昭坐定她身畔,为她笼帽挡风:“还生气哪?”
李清白不说话。
“我饿了,陪我用些酒菜吧。”
李清白眼帘未抬,声音疏离:“没胃口。”
谢昭便自顾自吃喝起来。
他向来不喜酒酿辛辣、灼心烧胃,今日却觉这琼花露格外爽口,以短如朝露的甘甜麻痹他苦闷已久的心智,竟一杯接着一杯,将自己灌得小醉。
他命人又上了一壶,说话间已带着醉意:“念念,唐琰……和夏荫他们,伤势如何?你,你也不和我说……”
李清白侧目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何必假仁假义,惺惺作态?你既已上了金一丰那艘贼船,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又与你何干?只管去应承他便是!”
谢昭又痛饮了几杯,眼神迷醉如浪荡公子,双颊泛起酡红:“我,我没有呀。我没想着要杀……唐琰,我,我救他,我帮他还来不及呢。”
“那我问你,你的墨卫为何埋伏在大悯寺,一言不合就同锦衣卫打了起来?护城河边的杀手总是你安排的吧?你带人火烧察院,却未能及时离开火场,眼见闹大了才出手,因而故意延误救援,对此你可有解释?”
“我,我……咳咳……”
谢昭晃着酒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捂紧心口面露痛苦之色。
李清白到底心疼他,难以自抑地抱住他半边身子,轻柔抚拍起来,嘴里还不住呢喃着“没事没事”。
谢昭一下子委屈得不得了,一头扎进她怀里:“我有事。”
“念念,你别不要我啊。”
他竟抱着她的腰,嘤嘤抽泣起来。
李清白只得像哄抱知雨那样,在他后脑勺不停抚摸:“好了好了,乖乖,没事。我没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