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荫思忖道:“也好。只是触及了他们的根本,唐大人需千万小心,我也会派锦衣卫兄弟随行庇佑,确保大人安全。”
唐琰拱手:“如此,便多谢了。”
……
暮色四合,大悯寺的晚钟在薄雾中悠然回荡。
唐琰虽只带了两名随从前往,心下却并不慌张。
只不过是上几柱香而已。
锦衣卫早已潜伏在暗处,他相信他们必能护他周全。
他沿苍苔遍布的石阶缓步而上,步入往生堂偏殿,取了三柱香在长明灯上点燃,任青烟袅袅升起,在他眼前凝成故人模样。
他有太多心里话要与他诉说。
“恩人,”他对着虚空轻声低语,仿佛在与故人叙旧,“您终于又回来了……我很想您……”
他将第一柱香插入香炉:“这些年来,我始终未敢‘见’您,一则当年之事太过避讳,生怕累及无辜,二则苦于庸碌无为,着实没有脸面。今日前来,是想告慰于您,盐运司贪渎一事终于有所进展,待追缴回全部盐课,便能填补北疆之亏,也不负您当年清查盐政的苦心。”
元旌带着两名墨卫隐在偏殿外老树的浓荫里,听得唐琰此言,微微皱起眉头。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磨损的铜钱,捏在指尖细细摩挲,随即奉上第二支香:“那日您赠予我赶考的盘缠,还剩下这一枚铜钱,我一直随身携带,提醒自己莫忘初心。入翰林后,同僚们皆攀附权贵,唯有我死守着这一枚铜钱,多年后仍报国无门,才不得不写那些青词迎合圣意,换来这巡盐御史之名。恩人,求您原谅。”
元旌紧盯着殿外放生池的假山洞穴,额上已沁出细密冷汗。
唐琰沉叹一声,又奉上第三支香:“只可惜,当日谗言诬陷您的奸佞,如今已是这大旻王朝……”
元旌心头一震,当即意识到,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他说下去——
只听偏殿外突然响起三声短促的羽箭破空声,唐琰受惊回头,却见两伙黑衣人骤然缠斗起来,其中一伙正是夏荫安排好的锦衣卫。
竟真的有人要杀他!
两名随从哆哆嗦嗦地护着他,一路逃出寺外,却没留意从那假山洞穴中爬出的另两名杀手,正悄悄尾随他们至护城河边。
“大人,大……”
一阵风动,一名随从被弩箭准确地射中额心,瞬间没了气息。
另一人大惊,刚要呼救,咽喉已被一道寒光划破,鲜血喷涌而出,倒在唐琰脚边。
短短瞬息,两名随从皆命丧黄泉。
唐琰身上已溅上温热的血迹,却依旧脊背挺直,面色未改,只冷冷望向从暗处走出的两名杀手。
二人一身粗布短打,伪装成流寇模样,眼中却藏着狠厉:
“唐大人,你知道得太多了。不过,过了今晚,你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唐琰以手抚膺,带着凛然正气:“我唐琰自入仕途,便知前路多险。死有何惧?我虽身死,盐运司的罪证早已藏于安全之处,你们杀得了我,却抹不掉金一丰贪腐的铁证!往后定会有无数仁人志士,前仆后继完成我未竟之事,尔等终将难逃法网!”
杀手见惯了垂死之人的哀告求饶,被这意料之外的气势所震慑,一时间竟愣神不敢上前。
唐琰瞅准时机,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势要与他们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