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豹的眼睛迎上了夕阳还未彻底散去的余晖,黑瞳变得狭长凌厉。“嗯,这件事我在查。”厉医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这件事……不是已经在报告文件上写得很清楚了?”“嗯,过了审核那一关,”盛枝郁捏了捏小黑豹的爪子,把它已经伸出来的尖端按了回去,“但没过我这一关。”如果说六十九队真的和报告中一样完全无视军令肆意妄为,那么问题应该会更早的暴露出来,而不是仅仅在一次任务中出现。盛枝郁来第四军区前翻过往期的档案,发现六十九队虽然会有小问题,但都是些很寻常的错误,其他的队伍也会犯。所以,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在一次外出任务里集体违抗军令,甚至不惜害死一个队长呢?厉医生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盛枝郁沉思的模样,含笑的眼睛一点点降下温度。“如果您认为这件事里有蹊跷的话,我建议还是和盛先生报备一下。”厉医生说,“毕竟您的哥哥一定是会无条件地支持你办任何事的。”盛枝郁嗯了一声,旋即才低声道:“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我不打算麻烦我哥。”他哥事情很多,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疑虑,一点多心就调动各种资源。思索之际,一只宽大的手忽然落到发间,以赞许的态度揉了揉他的黑发:“真是个会体谅哥哥的好孩子。”怀里的小黑豹瞬间跃落在地,以炸毛的姿态冲着厉医生,并且发出咕噜噜的警告低吼。盛枝郁不大高兴地躲开了厉医生的手,往旁一步退开距离。“哈哈。”厉医生抽回手轻笑,“你和你的精神体还是和以前一样,很抗拒别人的接近呢。”厉医生不止一次尝试过想亲近小黑豹,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连一根毛发都没有碰到过。盛枝郁皱着眉:“你原来知道。”正想转身离开,余光扫到了另一抹身影。是刚刚在宿舍楼里被他截住的七分。那人在宿舍大门的一侧站着,不知道看了多久,被盛枝郁察觉到的时候还很自然地回以笑容。看着很寻常,但盛枝郁却察觉到刚刚那张笑脸和这两天以来他露出的所有表情都不一样。并没有撞破了队长私事的慌张,也不是刻意忽视的讨好。盛枝郁用哨兵的感知力在脑海中迅速将他的表情过了一眼,得出了结论。那张笑脸的意思大概是——“看吧,你不也和向导走得很近。”所以,这个七分打算威胁他?盛枝郁长睫微垂,看着那人闲庭信步地走来。祁返:“请问,是医务室的医生吗?”厉医生颔首:“是。受伤了吗?”“嗯,我刚打算去医务室。”祁返说着,用指尖一勾领口,“麻烦帮我看看伤处。”脖子上那圈被盛枝郁尾巴绞出来的红痕,此刻愈发明显。“伤挺严重,是什么东西导致的?”厉医生问。“嗯……”片刻的拖长音后,祁返笑眼轻转,落到地上那只处于警惕状态的小黑豹上。“他的尾巴弄的。”(修)祁返的话存在歧义,厉医生的视线落到他的颈部,仔细观察后,看向盛枝郁。“你们打架了?”盛枝郁应了一声,并没有在意厉医生眼底的意外,而是垂眼看着自己的精神体。自从七分靠近以后,小家伙就解除了刚刚向着外人的警惕防备状态,一双葡萄似的眼睛又紧紧地随着这人的袖子。……对那个向导素就这么感兴趣么?厉医生把盛枝郁眼底一晃而过的无奈收进眼底,回过头看向祁返时,却被一双深邃的琥珀瞳凝住。对视的瞬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但细究下去时又只像错觉。“这种皮外伤抹点药就好了,如果喉部出现不适就要进一步做检查,跟我去医务室吧。”盛枝郁没有在意两个人之后的对话,朝小黑豹招了招手,精神体回到怀里之后就离开了宿舍楼。向导的精神力安抚对于哨兵来说必不可缺,尤其是越高级的哨兵,对向导的需求就越频繁。“所以如果小郁有需要,可以随时找哥哥要安抚。”这是盛懿在刚分化那年对盛枝郁说的话,盛枝郁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当时的状态,又回应了什么。但那阵恐惧很深刻。所有人都说哨兵是锋利的剑,夺命的枪,盛枝郁却觉得这更像是一段人生的逆流。他会随着年月增长,变成一个五感极为敏锐,动辄情绪失控的怪物。为了自控,他只能选择将自己的意识托付给一个向导,或者,一步步抛弃感知,锁进只有白噪音的空间。像是把苍天大树削断花叶与枝干,塞回那一片薄薄的种壳里。盛枝郁厌恶这种感觉,所以他能做的只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向导,或者延长自控的时间。盛懿是军队里等级最高的向导,但和盛枝郁的链接匹配度只有30。最亲近最信任的人都无法掌控他,盛枝郁就更没考虑过其他向导。他以为自己年纪轻,至少在三十岁以前都能自控,却没想到今天不过是闻到了一点残存的向导素就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