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唐疑口中,“唐小姐”就是唐小姐,是个女孩子。
“唐不惑!”
唐赟一记怒吼,脑袋里地动山摇。
那个脸色哟——五彩斑斓的黑。
老爷子被这么一吼,立马一脸委屈,显然还没理解自个儿做错了什么。
再瞅萧弋边上的玑玄子,见到唐赟一身女子装束,眼睛瞪瞪、舌头咂咂,虽喟叹唐赟美貌,却也没显得太过惊讶,小嘴儿叭叭就道:“啧啧,这货真价实的就是不一样,怎么也比寒江雪瞧着顺眼!”
反正逃不脱,唐赟也实在不愿再跟唐疑置气,脸一抹擦,索性不装了。
对,她性别为女,如假包换,是唐门门主唐疑的亲外孙女。
大邺律可没哪条明文规定,女子不得着男装。
“萧晏之,你早知道了是不是?”这位唐小姐倒也飒爽,冲萧弋挑个眉毛,语气纯属好奇、而并非嗔怒。
“是。”萧弋浅笑着点头。
“早到什么时候?”
“大概是……南海吧。”
听到萧弋说出“南海”俩字儿,唐赟属实难掩震惊。
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伪装,在萧弋这家伙眼里,约等于无。
难为他憋了这么久,愣是没戳穿她。
“唐兄——不对,当称你为‘唐姑娘’才是。唐老前辈真的很思念你,他也并没打算阻止你找人。你要去哪里,他都愿与你同行。”
萧弋不住低咳,但眼眸中聚集着微光,仍有股温和的力量。
唐赟若有触动,一时陈默未语,却听戏台上忽又有了动静。
没想到,今儿晚上还真有唱大戏的,锵锵锵、咚咚咚,随着刀马旦英姿飒爽地登场,小镇上的男女老少,乌泱泱全汇聚到了戏台前。
人群哄闹,喝彩声声,唐疑唐赟祖孙俩被夹在乡里乡亲间,不自觉就坐到了观众席的第一排。
到了这时,这一老一少已算是尽释前嫌、共处和睦,各自抓了把瓜子嗑起来,一齐享受起这短暂的潇闲。
玑玄子则一跳老高,趁乱将萧弋拉到了最后排。
“小朋友,本尊越想越纳闷,你该不会跟唐不惑他们一家子还有什么隐秘的关联,是本尊不晓得的吧?!”
“因缘际会、萍水相逢,一切都如前辈所见。”
萧弋的瞳光跃过前面一排排后脑勺,落在唐疑唐赟二人身间,平宁如镜湖。
然而没人瞧得见,他眼中那片清寂的水面下,其实暗漾着一重又一重波涛。
再就听这家伙反问玑玄子:“前辈,如果就像当下这样,什么都不做,我还能活多久?”
玑玄子一听即刻哇呀呀鬼叫:“三个月,绝对不会再多了!”
“……三个月。哈,也不错,起码不是明天就死。”
“小朋友,你怎么还笑得出?!你真的就快没命啦!那个啥,不如你再考虑考虑本尊前几天给你的提议吧!本尊略施小计,就能迷倒唐不惑,让他将那一甲子的纯阳内功全部传于你!他反正也已七老八十,早活够本啦!可你不一样,你才二十出头啊!只要唐不惑舍命,你就又能再活个两三年啦!”
玑玄子这老孙子道德感低下,没底线没三观,说出来这话,一点不奇怪。
萧弋也不跟他辩驳什么,只是浅淡地摇了摇头:“前辈,倘若我真采纳您这建议,那和往生楼的代理楼主掣云叟、也就是您那位二弟子,又有什么分别……”
天阶夜色凉如水。
这家伙说着便站起身来,自顾自地远离了坐席,一身病骨,东倒西歪。
星光倒映在他两粒儿瞳眸里,就似化作了枝头的桃花,奈何乍一起风,花瓣便离了枝桠,飘飘洒洒,零落成泥碾作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