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这个陶罐,”黑影继续道,“也不是学者们的脑髓,而是七具经过基因编辑的克隆体大脑,专门用于模拟‘悲壮牺牲者’的心理共鸣。你们所有的感动、愤怒、决心,都是被精确计算的情感反馈。”
空气仿佛冻结。
就在此时,老妪忽然站起,将手中蒲扇投入火堆。火焰瞬间转为幽绿色,映照出她脸上从未有过的锐利神情。
“你说得对。”她缓缓道,“他们确实都被引导了。但有一点你错了??**潘金莲的儿子,从来就没有死。**”
所有人震惊回头。
“我就是他。”老妪平静地说,“他们把我做成第一面识伪镜的核心,但没料到母爱是一种无法编码的数据。我娘临死前,在我耳边说了三句话,反复重复,直到我能在机械思维中重建情感回路。那三句话是:‘别信光,别信字,别信他们让你看到的自己。’”
她伸手抚过脸庞,皮肤如蜡般融化,露出底下金属般的光泽。她的双眼,一黑一银,正不断交替闪烁。
“我活了一百零七年。”她说,“靠的是每隔十年更换一次肉体容器。我是‘镜中之人’,也是‘破镜者’。你们今日所做的一切,是我策划了半个世纪的反向渗透计划。童谣是我编的,糖纸是我设计的载体,《考据公报》的模板出自我的手稿。我不是在阻止影阁,我是在让它相信??它赢了。”
黑影首次出现动摇。
“不可能……系统从未检测到高层叛变……”
“因为你只监控语言和行为。”老妪冷笑,“却不防备一个老太太哼小曲。你们忘了,最古老的加密方式,是口耳相传的儿歌。”
林昭忽然明白了什么,猛地抽出佩刀,一刀斩向自己左眼!
鲜血喷洒中,一枚微型晶片随着眼球脱落,坠入火堆,发出刺耳尖叫,旋即化为灰烬。
“谢谢你。”他对老妪说,“现在,我终于可以……用自己的眼睛看一次阳谷了。”
沈小砚跪倒在地,泪水纵横。他终于懂了:所谓真相,不是某个固定的答案,而是一场永不停止的追问。即使所有证据都是假的,即使每个参与者都被操控,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怀疑,火种就不会熄。
他捧起陶罐,将剩余六颗脑髓一一投入火焰。
“陈明远、苏婉儿、周正伦、裴子越……还有那些未曾留下名字的人,你们的记忆或许虚假,但你们的痛苦是真的,你们的不甘是真的,你们希望有人继续问‘为什么’,也是真的。”
火焰冲天而起,照亮整片废墟。
在烈焰中心,竟浮现出一幅巨大影像:无数孩子手拉着手,站在星空下齐声歌唱。歌声穿越时空,传遍十二州府,甚至渗入皇宫深处,让正在批阅奏章的皇帝猛然抬头,手中的朱笔掉落。
那一夜,全国超过三千名儿童在睡梦中醒来,自发背诵原始版《三字经》,声音汇成洪流,震碎了三百余所官学悬挂的“识伪镜”。
七日后,朝廷宣布暂停一切教材修订工作,开放史库供民间查阅。同年冬,第一所“自由启蒙书院”在阳谷旧址建成,门前石碑刻着八个大字: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而林昭,在书院开学当日悄然离去。
有人说他去了辽国边境,寻找另一座梦监台遗迹;也有人说他隐姓埋名,混入学堂当了一名教书先生,每日带着孩子们唱那首童谣。
只有沈小砚知道真相。
他在一个月后的黎明登上泰山极顶,看见林昭独立峰巅,面对朝阳,手中握着一块烧焦的账册残页。风吹起他的衣角,猎猎如旗。
“你在看什么?”沈小砚问。
林昭没有回头,只轻声说:
“我在等下一个孩子,问出第一个问题。”